邮车惊魂(第4/6页)

邮车忽然停住了。“喂!”我伯父喊道,“怎么不走了?”

“到了,下车吧。”车长将脚踏板放下说。

“你们就把我放在这儿?”我伯父瞪大了眼睛问道。

“不错。”车长说。

“鬼才在这儿待着呢!”我伯父道。

“很好,那你就留在车上吧。”车长说。

“那当然。”我伯父说。

“请。”车长没有再说话。他们之间的对话其他乘客也听到了,得知我伯父不下车的决定之后,年轻绅士就牵着女士的手,从他旁边挤了过去。此时,那个凶恶大汉还在对自己三角帽上的洞细细观察。年轻女士从我伯父身边走过时,故意将一只手套掉到他手中,趁着捡手套的工夫凑到他耳边——她的嘴唇和他的脸靠得那么近,以至于她温暖的气息吹到了我伯父——她的话很简单:“救命!”先生们,我伯父马上从邮车上跳下来,邮车都禁不住他的力道猛地摇晃起来。

“嘿!你的主意又变了,是吗?”看到我伯父站在地上,车长说道。

我伯父在车长面前站了片刻,考虑要不要抢过他的大口径短枪,先射倒那个佩阔剑的凶恶大汉,再打倒他的同伴,然后就带着年轻女士逃跑。犹豫了片刻后,他觉得要是真这么做就太戏剧化了,因此将这个计划放弃了。两个绅士一左一右地围着年轻女士,走进一间古老的房子,那间房子正位于邮车停下来的正前方,我伯父一直跟着他们。此时,他们转进了走廊。

房屋和废墟我伯父见过不少,然而最荒凉的要属此地。这儿以前似乎是个大型娱乐场所,可现在屋顶坍塌了好几处,楼梯也变得歪斜不平。他们所在的房间中,有一个很大的火炉以及被烟熏得乌黑的烟囱,当然现在它们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火光。白色羽毛一样的灰烬还铺在炉底,然而冰冷的火炉此时却使得周围更加阴郁而诡异了。

“嗨,”我伯父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说道,“一辆邮车竟然缓慢到一小时六英里半,如今还停在这么一个洞穴一样的鬼地方,这简直太过分了。必须把这事儿搞清楚,我一定要向报社披露此事。”

我伯父说这段话时音量放大,而且用的是那种坚定而不容置疑的语气,他是想让那两个人能开口说话。然而他们似乎完全没听到,只是一边狠狠地瞪着他,一边鬼鬼祟祟地私语。此时,在房间另一头的年轻女士则鼓起勇气挥了挥手,似乎在请求我伯父的帮助。

终于,那两个人走到他旁边,严肃地展开了这段对话:

“老兄,这可是私人房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年轻绅士说。

“我的确不清楚这是哪儿,老兄,”我伯父说,“然而你要是说它是私人房间的话,我倒是觉得它更像是我的办公室,嗯,一个蛮不错的办公场所。”说话的时候,我伯父坐在了一把高背椅上,仔细地观察那位绅士,他的目光非常犀利,以至于马上就能让铁匠何威尔普斯帮那人做一套印花布西装,并且尺寸绝不会有错。

“马上从这儿消失。”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并手握剑柄。

“哦?”我伯父漫不经心地应道,好像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要么去死,要么从这儿离开。”凶恶大汉挥舞着他的阔剑说道。

“杀死他!”年轻绅士大喊一声,并谨慎地倒退三步,也将剑拔了出来。“杀死他!”这一声尖叫来自于年轻女士。

勇敢和冷静是我伯父最出名的特点。在开始对话的时候,他虽然表现出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可事实上却在暗暗地打量四周,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武器,在他们把剑拔出来的刹那,烟囱角落里那把古旧的筐形剑柄的双刃长剑被他发现了,虽然它的剑鞘生锈了。我伯父一个跳步过去将之抓在手里,英勇地拔出剑舞动起来,他一边大喊着让女士避开,一边抓起一把椅子扔向年轻绅士,然后用剑鞘砸向那个凶恶大汉,就在他们手忙脚乱地格挡时,他扑将上去,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先生们,有这么一个真实而精彩的古老故事,说的是有位爱尔兰绅士年轻而善良,有一次人家问他是否会拉小提琴,此前他从来没有拉过小提琴,所以没有说肯定会,而是说当然会。我伯父和他的剑术却和这个故事不太一样。这可以说是他第一次拿剑,除了曾经在某个私人剧院扮演过理查三世:那次是戏码已经安排妥当,他不需要演出决斗场面,只需要从他背后刺过去就成。然而现在,他面对的是两个经验丰富的剑手,他不停地刺、戳、削、挡,最灵活的剑术和最英勇的男子气概展现无余,虽然他当时对此毫无感觉,就比剑这门技艺来说,他完全是个门外汉。先生们,那句老话在此时体现得多么明显啊:“一个人能不能做什么事,要在试过之后才知道。”

战斗伴随着吓人的声音,三位剑客一边铿铿锵锵地斗剑,一边扯开嗓门大骂,就好像杂货市场和新港刀剑市场混合到了一起。战斗到最激烈的时候,年轻女士将脸上的头巾猛然掀开——我想大概是想给我伯父以鼓励——使她那让人心醉神迷的美貌暴露在光线中,让他为了她的嫣然一笑,甘愿勇猛地挑战五十个对手,不死不休。刚才他的作为已经够惊人的了,然而现在他好像成了疯狂的巨人,越战越勇。

此时,年轻绅士一回头,看到年轻女士露出了脸,他好像感到无比愤怒,暴喝一声,剑尖掉转,指向了她美丽的胸口,看样子就要将她刺死当场。我伯父见此情形,惊呼一声,震得屋顶上的灰尘簌簌而下。他没想到的是,女士灵巧地闪避开来,夺下年轻男子手里的剑,“刷刷”几下把他逼到墙边,长剑贯体而入,外面只留下剑柄,他被结结实实地钉到了墙上。这个结果太令人振奋了!我伯父欢呼了一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体内涌起,瞬间逼退了对手,然后,凶猛大汉背心上的那朵大红花的正中央,露出了鲜红的剑尖,他和他的朋友被并排钉在了一起。他们两人就那么站着,先生们,就如同玩具店里被粗麻绳牵扯的木偶一样,痛苦无力地抽搐着。此后我伯父总告诉我说,他心目中料理仇人的最佳方案之一就是这个了,当然,这个方法也有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太费钱了,因为每杀死一个人就意味着损失一把剑呐!

“邮车,邮车!”女士一边叫着一边向我伯父跑来,用她那美丽的双臂缠绕着他的脖子,“也许我们还有时间逃跑。”

“不错!”我伯父喊道,“嗯,亲爱的,我们大概已经没有危险了吧?”我伯父感觉有些失望,先生们,因为他觉得,在厮杀过后应该迎来一场亲热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