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3页)

“啊!”她望着他的眼神中饱含同情,“你这个可怜的家伙。已经有那么多心事了,如今还要加上这一桩。她就是给你写信来的那个人吗?”

费利克斯满足地哼了一声:“真的有信啊。”

“我猜你就是为这封信才来的吧,”她走到壁炉前,把手伸到座钟后面,“看来这个可怜的姑娘是跟压迫者和暴君一起生活喽?”

“是的。”

“我一看信封上的饰章就猜出来了。你运气真不怎么样,是不是?”她把信递给他。

费利克斯看见了信封背面的饰章。他撕开信封,里面装着两页信纸,上面的字迹既整洁又清秀。

沃尔登庄园

7月1日,1914年

亲爱的费利克斯: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已经在我们约定的地点白白等了很久。实在非常抱歉,我让你失望了。倒霉的是,我星期一和你见面的时候被人看见了,于是他们就认定我有一个秘密的情人!!!

若她因此受到了责罚,她的情绪看上去还挺乐观的,费利克斯想。

我受罚搬到乡下去住,直到这个社交季结束为止。然而,我却因祸得福。先前谁也不肯告诉我亚历克斯藏在哪里,但现在我知道了,因为他就在这儿!!!

费利克斯心中充满了胜利的狂喜:“原来老鼠把窝安在那里了。”

布丽吉特说:“这孩子在帮你的忙吗?”

“她是我唯一的指望了。”

“那么你为此忧心忡忡也算值得。”

“是啊。”

你从利物浦街车站乘火车到沃尔登庄园站。这座村子归我们家族所有,宅子坐落在村子北边的大路上,离村子三英里远。不过,你千万不要直接到宅子这儿来!!!马路的左侧有片树林。我经常沿着马道骑马穿过那片树林,通常是在早饭以前,七、八点之间。我每天都会到那里去看看,等着你来。

一旦她下定决心要和谁统一战线,费利克斯心想,她是不会折中的。

我不确定这封信何时才能寄出。只要我看见门厅的桌子上有其他待寄的信件,我就会把这封信混入其中,这样就没人会发现信封上是我的字迹了,而男仆去邮局时则会把它和其他所有信件一并拿走。

“她真是个勇敢的姑娘。”费利克斯大声说。

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遇见的所有人当中,只有你说的话,对我是有意义的。

你最亲密的,

夏洛特

费利克斯紧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他既为她感到骄傲,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布丽吉特从他松弛的手指间拿过信,读了起来。

“这么说,她不知道你是她的父亲。”她说。

“不知道。”

“那她为什么要帮你的忙呢?”

“她相信我做的事是对的。”

布丽吉特假装干呕了一声:“像你这样的男人总是能找到女人帮助自己达到目的。我早该知道的,唉,”她继续往下读,“她写起信来像个女中学生。”

“是啊。”

“她多大了?”

“十八。”

“这个年纪该懂事了。亚历克斯是你的行动目标?”

费利克斯点点头。

“他是什么人?”

“一位俄国亲王。”

“那他就活该送命。”

“他正在把俄国卷进战争。”

布丽吉特点点头,又说:“而你正在把夏洛特卷进这件事。”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她把信还给他,看上去似乎有点生气:“我们永远也无法确定,不是吗?”

“政治就是这样。”

“人生就是这样。”

费利克斯把信封撕成两半,扔进了废纸篓。他本想把信也撕碎,但又狠不下心。等这一切都结束以后,他心想,这封信很可能会是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他将那两张信纸折好,放进了大衣的口袋。

他站起身说:“我要去赶火车。”

“要我给你做个三明治带上吗?”

他摇了摇头:“谢谢你,我不饿。”

“你有钱买车票吗?”

“我乘火车从不付钱。”

她把手伸进围裙的口袋,拿出一镑硬币:“给你,拿着买杯茶喝。”

“这可不是小钱。”

“这个星期我还过得去。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快走吧。”

费利克斯接过硬币,吻了布丽吉特一下,向她告别:“你待我真好。”

“这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丈夫肖恩,愿他安息。”

“再见。”

“祝你好运,孩子。”

费利克斯走了出去。

沃尔登走进海军部大楼时情绪颇为乐观。他已兑现了自己许下的诺言:说服亚历克斯接受君士坦丁堡。前一天下午,亚历克斯向沙皇发去了电报,建议他接受英国的提议。沃尔登对此信心十足,他认为沙皇本就听得进他最喜爱的堂侄的劝告,萨拉热窝刺杀事件发生之后,更应如此。但他并不确定劳合·乔治会不会屈服于阿斯奎斯的意志。

他被引进第一海务大臣的办公室。丘吉尔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绕过办公桌握住了他的手,欢欣鼓舞地说:“我们说服了劳合·乔治。”

“太棒了!”沃尔登说,“我也说服了奥尔洛夫!”

“我就知道你准能做到。请坐。”

我早该料到的,谁也别指望听见他说一声“谢谢”,沃尔登心想。不过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即便是丘吉尔也不能使他扫兴。他坐在皮椅上环视整个房间,目光掠过墙上的图表和桌上摆放的海军纪念品。“我们随时有可能收到圣彼得堡的消息,”他说,“俄国大使馆将把照会[1]直接交给你。”

“越快越好,”丘吉尔说,“海伊斯伯爵到柏林去了。根据我们的情报,他随身带了一封信,信中询问德国皇帝,倘若奥地利与塞尔维亚交战,德国是否会支持奥地利。我们的情报还说答复是肯定的。”

“德国人并不想打塞尔维亚——”

“不想,”丘吉尔打断了他的话,“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攻打法国的借口。一旦德国军队动员起来,法国也将动员军队,这样德国入侵法国便有了借口。以现在的形势,谁也无法阻止他们了。”

“俄国人对这一切知情吗?”

“我们已经告诉他们了,希望他们相信我们的话。”

“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能争取和平了吗?”

“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丘吉尔说,“爱德华·格雷子爵正在夜以继日地做工作,还有我们在柏林、巴黎、维也纳和圣彼得堡的几位大使也是一样,甚至连国王也向他的表兄威廉皇帝和表弟尼基沙皇发了电报,但都无济于事。”

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个年轻的男秘书拿着一页纸走了进来,说:“俄国大使来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