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证据(第3/5页)

“琼!”艾伦怒冲冲地低声吼道。

“烂醉?”探长迷惑不解地重复了一句。

琼大点其头。“是呀,探长,烂醉。也不妨说是——醉醺醺。或者称之为豪饮。或者说是发酒疯。迷迷糊糊。我相信,那天晚上我看见切尼先生时的状态,大概可以用三百种词汇来形容。讲得简单一点儿吧,就是酩酊大醉!”

艾伦微微地露齿而笑。“也不必大惊小怪的,探长。每当我喝多的时候,往往分不清东西南北。我是想不起来了,然而如果琼说是这样——那么,好吧,就是这样。”

“唔,绝对真实,探长,”琼仰起头响亮地说,“他那时喝得稀里糊涂,丑态百出——呕吐得满身都是。”她凝视着他。“我担心他在这样一副醉态之下,说不定会胡吵胡闹一番。而卡基斯先生已经吩咐过了,不许有声响,不许有嘈杂,所以我就——唉,我没有别的办法呀,你说对吗?切尼先生用他那种疯疯癫癫的样子朝我傻笑,于是我就奔过去,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在他天翻地覆大闹一场之前,把他拖到了楼上。”

德尔菲娜·斯隆这时正非常傲慢地坐在椅子边上,目光从她儿子的身上转向了琼。“说实在的,布莱特小姐,”她冷冰冰地说,“我觉得不能原谅这种丢脸的——”

“请别打岔!”探长锐利的目光逼视着斯隆太太,她赶快闭上了嘴。“讲下去吧,布莱特小姐。”艾伦靠在墙上,好像是在祈祷能有个地洞让他钻,以便摆脱窘境。

琼搓着自己衣服的下摆。“也许。”她的声调不那么激动了。“我其实不应该……总而言之,”她仰起头来,大胆地直视着探长,接着往下说,“我把切尼先生搀到了楼上他自己房间里,并且——并且让他睡到了床上。”

“琼·布莱特!”斯隆太太大惊失色,吓得喘着气喊道,“艾伦·切尼!难道你们两个竟然——”

“我并没有帮他脱衣服,斯隆太太,”琼冷冷地说,“你别误会,我只不过斥责了他。”她的口气意味着这其实是做母亲的分内之事,而不是秘书的职责范围。“事实上,他也确实立刻安静了下来。所谓安静下来,也就是说,变得——变得瘫软如泥,那时我已经把他塞进了——”

“你扯得离题了,”探长厉声说,“关于那两个客人,你还看见什么了吗?”

她此时声音低了下来,似乎是在研究自己脚底下的地毯的纹样。“没见什么。我下楼去拿几个——几个生鸡蛋;我想鸡蛋也许可以给切尼先生醒醒酒。到厨房去必须经过这个书房,我发现门底下并没有透出灯光。我猜想,我在楼上的时候客人就走了,这时卡基斯先生想必已上床了吧。”

“你经过房门的时候,按照你所说——这时距离你把两个客人领进来有多久了呢?”

“这倒难说,探长。约莫是半个小时吧,也许更长些。”

“领进门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两个人吗?”

“没见过,探长。”

房中一片寂静,静得越来越令人难堪。琼坐在那儿咬住朱唇,不朝任何人看。艾伦·切尼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斯隆太太的细长身躯僵硬笔挺,原来就不讨人喜欢的面庞这时绷得更紧了。纳奇欧·苏伊查躺倒在对面的一张椅子里,百无聊赖地仰天长叹,黑色髯尖垂向地板。吉尔伯特·斯隆正在吸嗅盐。弗里兰太太像个女妖似的盯住她丈夫红润而苍老的面颊。整个气氛实在令人不快;沃兹医生受此阴郁气氛的感染,伏在一张书桌上,沉郁而灰暗,就如同他的胡子一样。甚至连伍德拉夫也显得十分沮丧。

埃勒里阴阳怪气的声调,引得大家抬起了头。“布莱特小姐,上星期五夜里,这所房子里有些什么人?”

“我委实不清楚,奎因先生。两个女仆当然已经去睡了,西姆丝太太早就休息了,威克斯出去了——显然是在外面玩了个通宵。除了——切尼先生之外,我没有见到任何人。”

“好吧,咱们要不了多久就能搞清的,”探长咕哝着说,“斯隆先生!”他的嗓门提高了,把斯隆吓了一跳,手中的小彩瓶差一点儿掉到了地上。“上星期五夜里,你在哪儿?”

“哦,我在收藏品总库里,”斯隆赶紧回答,“我工作得很晚。我经常工作到下半夜。”

“有什么人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没有!完全就是我一个人!”

“唔。”老先生仔细打量着自己的鼻烟盒,“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回到这所房子里来的呢?”

“午夜过后很久。”

“你对卡基斯两位客人的事知道多少?”

“我吗?一点儿也不知道。”

“那就怪了,”探长一面说,一面把鼻烟盒收了起来。“乔治·卡基斯先生看来有点儿神出鬼没啊。你呢,斯隆太太——上星期五夜里你在哪儿呢?”

她舔着发干的嘴唇,不停地眨眼。“我吗?我在楼上睡觉。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哥哥客人的事——一点儿也不知道。”

“你几点钟睡觉的?”

“大约十点钟上床。我——我头疼。”

“头疼。唔。”探长又转身朝着弗里兰太太,“你呢?上星期五夜里你在哪儿?在干什么?”

弗里兰太太把高大而丰满的身子挺了挺,卖弄风骚地笑了笑。“我在歌剧院里,探长——歌剧院。”

埃勒里忍不住要脱口而出:“哪个歌剧院?”但他竭力忍住了。在这位女性身上,香水味很浓——肯定是价格昂贵的香水,但洒抹得简直太没有分寸了。

“独自一人吗?”

“跟一个朋友。”她嫣然一笑。“后来我们又到巴比松去吃宵夜,我到家是在半夜一点钟左右。”

“你进来的时候,看见卡基斯书房里有灯光吗?”

“好像没看见吧。”

“你在楼下看见什么人了吗?”

“那时黑得像坟墓。我连鬼也没见一个呀,探长。”她从嗓门深处咯咯地发笑,但没有引得任何一个人跟着她笑。斯隆太太甚至坐得更加僵挺了;显而易见的是,她认为这句笑话讲得不伦不类,太不伦不类了。

探长捻着八字胡须,若有所思;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沃兹医生明亮的褐色眼睛正盯着他看。“啊,对了。沃兹医生,”他愉快地说,“那么你呢?”

沃兹医生理了理胡子。“我那天晚上在戏院里,探长。”

“戏院。原来如此。那么,你是在午夜以前回来的吗?”

“不,探长。散戏之后,我还兜了一两个消遣的去处。确切地讲,我是午夜过后很久才回来的。”

“那一晚,你单独过的?”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