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结局

埃勒里又说道:“诺克斯先生,你能肯定这幅画被偷了吗?你是亲自放在这块镶板后面的吗?”

银行家脸上的血色又恢复了,他稍带勉强地点点头。“我在一个星期以前还看到过它呢。它在这儿。除我之外,再没别人知道。一个人也没有。这块镶板已经造了很久了。”

“我想要知道的是,”探长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画是什么时候被偷的?如果诺克斯先生所说情况不假,那么,窃贼是怎么下手的呢,他怎么会知道画在哪儿呢?”

“画不是今晚偷的——这点可以肯定,”检察官温和地说道,“那么,为什么防盗报警器不灵了呢?”

“克拉夫特刚才说,昨天还好好的,说不定前天也是好好的。”佩珀插口说道。

诺克斯耸了耸肩。埃勒里说:“一切即将揭晓。请跟我回诺克斯先生的书斋去吧,请诸位全都跟我来吧。”

他好像十分有把握的样子,于是大家都闷声不响地跟随着他。

回到漆皮墙壁的房间后,埃勒里就轻松愉快地进行工作了。他先把门关上,请佩珀站在门旁,提防着别让人来打扰;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走向书斋的一面墙壁上的大铁栅,这座大铁栅很低矮,靠近地板。他捣鼓了一会儿,终于把铁栅拔了出来,放在地板上,把手伸进了后面的孔隙中。大家伸长了脖子看着;里面是大型水汀管子的散热器。埃勒里的手指迅速地拨动一根根管子,就像竖琴家弹弄琴弦似的。“你们请看,”他微笑着说道,虽然大家显然什么也看不到,“这儿有八根管子,七根都烧得发烫,唯独这根——”他的手停落在最后一根管子上,“这根却是冰冷冰冷的。”他再次倾俯身子,解开了这根冷管子底部的某种机关。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拧掉了一个伪装的盖帽,站起了身子,手中拿着一根又长又粗的管子。“行啦,你们瞧,”他笑容可掬地说,“装置得很巧妙啊,诺克斯先生。”说着就把管子倒了过来。它的底部,有一根很不容易察觉的金属丝。埃勒里使劲一攥,底部就动了,大家惊奇地看到它脱落了下来,从而看出管子内层衬着石棉。埃勒里把盖帽放在椅子上,举起管子,使劲摇动。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从散热器管子里,掉下了一卷古色古香的画布。

“那是什么?”探长轻声说。

埃勒里灵巧地解开画卷。把画摊平。

是一幅画——油彩浓重厚实,描绘出一个战争场面:一群勇猛的中世纪武士,正在搏斗厮杀,争夺一幅迎风招展、猎猎飘扬的旗标。

“信不信由你,”埃勒里一面说,一面把画摊在诺克斯的书桌上,“各位现在亲眼看见的,就是价值百万的著名油画,稀世奇珍。换句话说,这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达·芬奇。”

“胡扯!”有人一声断喝,埃勒里连忙转身一瞧,原来是詹姆斯·诺克斯,僵僵地在不远处站着,抿着嘴,瞪着画。

“是吗?诺克斯先生,我是在今天下午冒昧打搅贵府的时候,发现这件chef-d'œuvre[1] 的。你不是说已经从你手中失窃了吗?那么,你又如何解释这样一个事实:据说已经落到小偷之手的东西,怎么却藏在了你的书斋里呢?”

“我刚才说‘胡扯’,意思就是指你在‘胡扯’。”诺克斯哈哈一笑,“我想,我原来就没把你的才能估计得太高,奎因。然而你毕竟还是出了洋相啦。我所说的全是事实,达·芬奇作品已遭失窃。我不妨透露一个事实,这画我有两份——”

“两份?”地方检察官喘着气说。

“对。”诺克斯叹口气,“我本打算留个后手。你们眼前所见的是第二份——在我手中已经很久了。这幅画或者是洛伦佐·迪·克雷迪的作品,或者是出于他的门徒之手,我的专家还没能确定下来——反正,不是达·芬奇的真迹。洛伦佐对达·芬奇模仿得惟妙惟肖,不无可能,洛伦佐的门徒也效学他们的老师。这件作品,必定是在一五〇三年佛罗伦萨的壁画计划告吹之后,根据达·芬奇的原件临摹而成的。维肖宫的大殿。而——”

“咱们不要上什么艺术课,诺克斯先生,”探长喝道,“我们要晓得的是——”

“如此说来,你的专家认为,”埃勒里平静地说,“是在达·芬奇所作壁画半途而废之后——我记得在美术课上读到过,据说主体已经画好了,但是一碰到热,颜色烊化了,油画就剥落了——当时就有人根据达·芬奇亲笔所作那个壁画的主体,制作了这幅油画。是这样吗?”

“对。不管怎样吧,这第二幅画的价值,只能抵达·芬奇原作的一个零头。这是自然。当我从卡基斯手中买下原作的时候——不错,我承认我买到的是真迹,而且一直认为是真迹——我早就拥有这件同时代的复制品了。对此,我没有透露过,因为我有我的打算……唔,一旦被迫把原画退还维多利亚博物馆的话,我就把这幅不值钱的复制品冒充我从卡基斯手中买进的那幅画,一还了之——”

桑普森眼睛里闪出了光芒。“这下,咱们可有了足够的人证啦,诺克斯先生。那么原作呢?”

诺克斯一口咬定:“原作失窃了。我明明藏在自己陈列室镶板后面的那个小仓库内。真是天晓得,万万想不到——这份复制品,我一直藏在伪装的散热器管子中,窃贼显然不会知道。可我实话告诉你们吧,原作确被偷掉啦!他怎么偷的,我不知道,总之他是偷走了。我也明知自己打算把原件秘密藏起而用复制品去搪塞博物馆,是不正派的行为,不过——”

地方检察官把埃勒里、探长和佩珀拉到一边,嘁嘁喳喳商量了一阵。埃勒里仔细聆听,讲了几句很有把握的话,于是他们又回到诺克斯那儿,诺克斯仍然傻愣愣地站在摊放着油画的书桌旁。至于琼·布莱特呢,她背靠黑色漆皮墙壁,圆睁两眼,一动也不动,呼吸急促得使胸脯起伏不已。

“唔,先生,”埃勒里说,“看来略有不敢苟同之处。检察官和奎因探长都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你也该明白——他们不能接受你那套游谈无根的言辞,说什么这是复制的达·芬奇而不是达·芬奇的真迹。我们在场这几个人,都没有资格作鉴定家,我认为应该听专家的意见。我是否可以——”

他没等诺克斯迟迟疑疑地点头,就一步跨向电话机,报了一个号码后,跟对方简短地讲了几句话,随即挂断电话。“我刚才打电话给托比·约翰斯,此人可算得上是美国东部地区首屈一指的艺术批评家了吧,诺克斯先生。你认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