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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霍顿站在桥中央,凝望着下面粼粼的波光,陷入了沉思。几周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向艾玛袒露了米兰达怀了他孩子的消息。尽管他害怕这会给他和女儿间的关系带来重创,她却很好地接受了——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

我应该对自己的孩子们多点儿信任。

他狠狠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手指轻敲着栏杆。在他身后,伦敦的车辆川流不息,丝毫没察觉到他此时正经历的痛苦。他叹了口气,仰望天空:“我该怎么办?”

他伸手摸向夹克口袋,抽出一个白色信封,里面塞满了钞票。他不想去碰。

血腥钱。

他又思索了一下现金的数量。似乎还是太多了。事实上,这让他对整个状况产生了怀疑。

还有什么隐情吗?

他把捏着信封的手伸了出去,幻想着就这么撒出去,看着钞票随波逐流,离开他的生活。

但当然,我永远做不到。

不能实现自己的这般想象,他感到挫败。他又把信封胡乱塞回了夹克,准备折返回家。途中,他经过了英联邦癌症研究慈善商店,然后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他妻子罹患乳腺癌去世后,艾玛和丹曾代表这个慈善会参加了伦敦马拉松。这家店还接受了她的衣物捐赠。他进去,径直走向柜台。商店里没有顾客,但柜台后有两位女士,正在打理一箱子小摆设,那应该是一位民众送来的。

爱德华趁着还没改变主意,就掏出了信封:“我想要捐款。”

女士笑了笑,但看上去并不惊讶。一直都会有人带着现金来捐赠。在看到信封里露出的厚厚一沓钞票后,她们的表情才发生了变化。

只是比起高兴,她们看上去更像是紧张。

“没事,”爱德华说,“我只是突然有了钱,想要捐出去。”他递出钞票,但她们没有接过去。看来得再进一步解释一下。这也难怪,寻常的捐赠可不会是这么一沓钞票。她们也许会怀疑这是非法所得,或者只是恶作剧。“我的妻子,她因为癌症去世了,你们明白了吧。”

爱德华的手还伸着,他用眼神恳求她们帮他卸下这个重担。

一个女人瞟了另一个女人一眼,点点头:“你真是太慷慨了。”年长的一位又望向他说:“但你确定吗?这看起来可是一大笔钱啊。”

“的确是一大笔钱,”爱德华肯定道,“而且,是的,我确定,这辈子都没这么坚定过。”

“那好,真是太感谢你了,”女人说道,接过了钱。她把信封放在了身后的架子上,就在一个瓷娃娃和一个相当破旧的泰迪熊之间。

“恩,谢谢你的慷慨解囊。”她的同事又加了一句。

他笑了笑:“不值一提。”然后转身走了。

“不好意思!”第一个开口的女士在他身后叫住了他,“你需要开张收据吗?”

他在门口顿了顿:“不用了。”

“你在报税的时候是不是用得上……”

爱德华觉得讽刺,几乎大笑起来。他肯定是永远都不会去申报这东西的。

几分钟后,爱德华到了家。他感觉好了些,但并没有好很多。这时候,他有了另一个主意。

我做了点好事,但是还不够。

他上楼来到卧室,从衣橱里拿出两只旅行包,用衣物和洗漱用品将它们塞得满满当当。米兰达去上班了,六点以后才会回来,所以他有时间独处。没人会来打搅他。

仅仅十分钟后,他站在了正门口,一手一只包。

“我真的很抱歉。”

走到车门前时,他已泪流满面。他快速沿路驶离,头也没回一下。

 

***

 

鉴于丽兹提醒过她,去哪儿都不要一个人,艾玛提议与夏洛特在熟食咖啡店见面。她点了一壶茶和一块胡萝卜蛋糕,她既饥肠辘辘,又对这次的会面忧心忡忡。待她喝完第二杯时,夏洛特到了。

“艾玛,”她站在桌子对面,板着脸,肩膀上挎着古驰手提包,“好久不见。”

艾玛站起来,两人亲吻了一下,以示礼貌问候。夏洛特剪了一个棕色波波头,衬托起她漂亮的脸蛋。这和艾玛记忆中的长发不一样,但很适合她。

两人都坐了下来,艾玛搜索着合适的话语。再次和斯图尔特的妹妹面对面,这感觉很尴尬。她已经有几年没见过她了——事实上,上一次见面是在斯图尔特离开她生活的前一天。那天,一群人在海德公园野餐,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完美——比她和斯图尔特相当一段时间以来的状态都要好。那时没有任何征兆,虽然现在艾玛知道,当时斯图尔特背负谋杀斯蒂芬·迈尔斯这一极其恐怖的秘密已有一段时间了:正是这个秘密,意味着他们恋人关系的结束。

“你要喝点什么吗?”艾玛找到了话头。

“来杯橘子汁吧。”

艾玛帮她向女服务员点了饮料。“你真是长大了。”她对夏洛特说。

夏洛特的脸微微一红:“是啊,我已经不是那个天真的小姑娘了,这是当然。”

“对不起,我没想显得居高临下的。”

“没事,并没有啊。”橘子汁到了,她喝了两口。

艾玛正眼望向她。在过去的几年中,她已经成熟了不少。事实上,她看起来显然不止二十四五岁了。从她的皮肤上看,她可能经常抽烟,双眼也很倦怠。

这般的衰老,有多少是在斯图尔特自杀后的这几周中增长的呢?

“又见到你很高兴。”艾玛说道。

“见到你也是。虽然我以为我们会在斯图尔特的葬礼上见面的。”

艾玛就害怕她会提这个。“我觉得自己还是不去的好。”收到邀请时,她很惊讶,但她真心觉得自己没法去。这不太合适。她觉得如果自己不去的话,对所有人来说都更好——不仅是对她自己,还有丹,以及斯图尔特的家人。所以她并没有去,而是寄了一张吊唁卡片,还表示了歉意。

“呃,我本是挺想见到你的。”夏洛特答道。

“我……”艾玛迟疑了一下。

“我是真的想你啊,你知道的,在你和斯图尔特分手后。”

“我也想你。”当她和斯图尔特分手后,艾玛与夏洛特之间的友谊也自然结束了。她们其实一度关系很好。有好几次,夏洛特从西北部过来旅行,就住在他们伦敦的公寓里,艾玛和斯图尔特曾带着她到处观光。她是个善良的姑娘,比艾玛小五岁,就像是艾玛从来没能有过的小妹妹。这些年来,艾玛也曾想她过得怎样。而现在,她就在面前。

夏洛特看起来很惊讶:“你真的想我吗?”

“那当然了。”

她似乎不太能接受这种说法:“你本可以和我联系的,你知道。我是说,斯图尔特和你分手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要……抛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