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二天下午,戴维斯开车送我回家,在路边停下时,一波又一波轻柔的小雪正清除着地上的灰尘。我打开车门,涌起一种强烈的冲动——真想用舌头接住几片雪花!

“你真的不要紧,可以在家休养啦?”她脸色憔悴,语气担忧。

我轻轻拍了拍后脑勺上的绷带:“不过是把我后脑勺上的头发剃了,缝了几针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关上车门:“好吧。听我说,艾利。我想向你道歉,我当时应该给你回电话的,要是我回了——”

我抬起手掌:“别说了。”

“可要是我能早点跟你通上电话,来到你家——”

“那你也可能遭到伏击!那么快就能判断出当时的情形,我倒是真的应该感谢你呢。”

“遇到那个头发油腻的家伙,就是想搞不明白也难啊。首先。你对戈登有了怀疑;然后,我们看到了录像机里那盘带子;嘿!一下子就茅塞顿开了!干得漂亮!”

“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啦。”见她皱起眉头,我补充说,“当时,那盘带子碰巧在录像机里。”我朝厨房走去。“想来瓶啤酒吗?”

她犹豫了一下。

“抱歉,你这还算是执行公务吗?”

她脸上掠过一种奇怪的表情:“公务?当然不是!对啦,我就是想来瓶啤酒呢。”

我从冰箱里取出两瓶喜力1啤酒,打开一瓶递给她:“那么,这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你猜都猜得到:戈登马上就会缓过气的,肯定会聘请一位顶级律师。”

“他摆脱不了嫌疑,对吧?”

“可能摆脱不了,不过他这类人通常都能逃脱长期监禁。”

我靠在吧台上:“就像查尔斯·科尔森那样。”

“啥?”

“他在水门事件2中被定罪,但坐牢的时候声称自己见到了耶稣!不过我倒是相信,他之所以能够得到假释,这句话肯定也起了作用。”我咧嘴一笑。“你就不能设想马克斯·戈登成为一名拉比3吗?或是《塔木德经》4学者?”

“嘿,如果这意味着世间少了一个坏蛋,我们凭什么指责呢?”

“说得对!”我打开自己那瓶啤酒,喝了一大口。“那些潜水员在河里发现什么了吗?”

戴维斯摇了摇头。

“这么说那个最坏的家伙依然逍遥法外?”

“寄生虫总能够活下来,就算它寄生的母体已被消灭——这的确是个坏消息。不过,也有好消息:就是在很大程度上破坏了他们的组织;他在美国建立滩头堡的梦想已成一缕青烟,随风而逝。”

“可他还活着,会不会回来找我?甚至——但愿不会啊——找蕾切尔,或是我老爸?谁知道呢?”

“谁也不敢保证,艾利,不过要记住——他的活动能量大不如前,戈登已被除掉,‘天体’也不复存在——”

“怎么,‘天体’也不存在了?”

“德斯普兰斯警方正在查处那儿:强迫卖淫,拐卖妇女!就凭这两条,他们就完了。”

“索菲娅也一样吗?”

她点了点头:“准备指控她拉皮条。”

“那些女孩儿呢?”

“还不太清楚。不过首先要核实她们的移民身份,可能会有几个送到戒毒中心;当然多数人都获得了自由,可以独自谋生。”

“不过,她们会不会——就是,重操旧业呢?”

“可能会吧,但不会受弗拉迪控制了;因为他丢了脸,在那个圈子里也混不下去了。他以前那些‘伙伴’都将另谋生计。”

“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

“听着,艾利。即便我们找到了他,把他缉拿归案,他还是有可能逃脱惩罚。你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证人不出庭作证,证据莫名其妙丢失等等;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他潜逃在外,你反而会更安全些。总之,他现在要么回到开曼群岛,要么回到俄罗斯。”她又大口喝了些啤酒。“FBI的朋友说,他们会密切注意那家伙的。谁知道呢?或许还有可能抓住他呢。”

这时伤口开始抽痛,我只好放下瓶子,轻轻抚摸着滑过绷带:“说详细点儿嘛。”

“什么?”

“如果连弗拉迪那种罪大恶极的家伙,干了那么多坏事都能够逃脱惩罚——那我们究竟算得了哪门子的胜利呢?”

她一时语塞;然后:“抓到了戈登,关掉了那座色情监狱——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这场战争的确是才刚刚开始。”

“他们那张网太大了,涉及两大洲,五个国家!天知道多少人!”

“贪婪无止境。”我抓起酒瓶。

一时间,沉默笼罩。

然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

“谁为什么做了什么?”

“米卡。她干吗冒死也要揭开真相?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她已经失去一切,还怕失去什么?”

戴维斯朝我看过来,她的表情在说:不要追踪下去了。

我呷了口啤酒。

又是一阵沉默。“那么,‘戈登大厦’的命运呢?还能建成吗?”

戴维斯耸了耸肩:“那可不用担心。”

“我看,你说得对。肯定会有一帮开发商争相参与进来。”我笑了起来。“并且我敢说,莉姬·费尔德曼就会是其中的一个。”

戴维斯吃了一惊:“谁?”

“莉姬·费尔德曼呀!就是聘请我拍摄破土动工仪式的那个女人,她告诫我要小心戈登。”

“斯图尔特·费尔德曼的女儿?”

我皱了皱眉。“怎么?你认识她?”

她没有立即回答,但脸上渐渐没了血色;然后说道:“她父亲惹上麻烦的时候,我——我在警队里。”

“那么,你就可能知道她一直都在努力恢复名声。只是那女人一生无论做什么都要算计。这就让我纳闷了:戈登向她打探我的情况,她为什么会告诉我呢?她这是在行善——还是另谋私利?你永远搞不懂她这样的人。”

戴维斯闭口不言;双眼像蓝色反光玻璃般深邃。

我知道,她掌握的情况肯定不止这些;我也知道,不管她俩共同经历了哪些历史,她都不会对外讲的;于是我换了个话题:“那么,戴维斯,奥尔森是怎么说的?你回到罪案侦查组了吗?”

“我可不敢奢望。”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一仗你打得很漂亮呀!”

她举起酒瓶一饮而尽,然后想找个地方将瓶子扔掉。我打开洗涤槽下面的垃圾箱,她扔进瓶子以后,转向我,一脸怪相:“事后总结分析的时候,我才说了在‘天体’发生的事情,还有那把枪。”

“你在‘卫生间发现’的那把枪?”

她点点头。

“那有什么呀?”

“撒谎啊。”她耸了耸肩。“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我。奥尔森听了以后,拍了拍我的后背,说我干得很漂亮,他为我感到非常骄傲;然后就停了我的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