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彭七月在1945(第4/10页)

“七月!”二姨太削瘦的脸庞没有多余的脂肪,一笑起来就有皱纹,“这个太太口服液,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效果蛮好,蛮好!”

彭七月笑着搪塞了几句,为了这趟时空之旅能够顺利,他准备了很多东西,连那些佣人都分到了绿箭口香糖和吉百利巧克力,这样万一看见他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也可以眼开眼闭。他给烧饭师傅的礼物是两包统一的方便面,鲜虾味和牛肉味的,大师傅吃了赞不绝口,好强的二师傅则一声不响,钻研起煮面条来。

花园里有一条弯曲的走廊,头上铺着蔓延的葡萄藤,遮没了阳光。往左就是吞没过三少爷的大池塘,往右则是一座伊斯兰风格的凉亭,草坪上有一架秋千椅,大小姐喜欢坐在里面看书,彭七月相信,三少爷在世的时候,姐姐一定在秋千椅里给弟弟读过童话。

他朝秋千椅走过去,大小姐拿着一本彩色版的《上海漫画》正在看,一边摇呵摇,一边吃吃地笑,把五个手指轮流放在嘴里吮着,旁边趴着黑花,懒洋洋地跟主人一起晒太阳,听见脚步声,倏地直起身来,警惕地望着走过来的彭七月。

“ICE!”

望着少女时代的“艾思”,彭七月险些脱口而出,眼睛霍然湿润了,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爱艾思,尽管她那么冷冰冰,还有一定的危险,可那不是她的错,她何尝不想做一个简单又快乐的女孩,就象眼前的大小姐,可是……

还什么可是!艾思已经死了,她的灵魂升天了,肉体消失了,只剩一撮骨灰埋在周浦的安息堂。彭七月后悔没有在艾思旁边预订一块地方,将来自己就埋在那儿,陪伴她……

“喵呜!”黑花叫了声,大小姐抬起头来,看见了他,高兴地叫:“七月,你过来!”

彭七月走过去,毕恭毕敬地问:“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给我的旺仔QQ糖,有葡萄味的,还有橙味的,为什么那么好吃啊?象橡皮糖一样有弹性。”大小姐仰着脸问他。

彭七月笑着说:“因为里面有明胶和麦芽糖,所以既有弹性又不粘牙。”

“喔……”大小姐眨着眼睛,因为是单眼皮,眼睛不大,眼睫毛又黑又长,当她扑闪眼睛的时候,眼珠就象掩藏在灌木丛后,难以看清楚。但显然,她没有艾思那种猫头鹰的眼睛,这大概是她们唯一的区别。

“我可以拿给干妈吃吗?”大小姐又问。

“当然可以。糖是你的,你爱给谁吃就给谁吃。”

“那好吧。对了,你给黑花的伟嘉猫粮,牛柳口味的,它爱吃死了,我替它谢谢你!”

彭七月暗想,看不出这位大小姐挺有礼貌,冷冰冰的外表下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大小姐继续看她的漫画,黑花趴下来接着打盹。

彭七月走到花园一僻静处,可以看见那间小艾屋,乌道士大概还在里面炼他那遥遥无期的金丹。

四顾无人,彭七月打开那本THINKPAD“旧书”,他要研究一段视频。

昨天晚上,他从监控画面里发现三姨太的房间里有点异常。

深夜十一点钟左右,有一条黑影从三楼溜下来,蹑手蹑脚进入三姨太的卧室,他不是贼,而是一个偷情者,和三姨太在床上翻云覆雨颠銮倒凤,足足折腾到凌晨一点半才悄悄离去。这个男人肯定不是老爷,龚亭湖睡自己的老婆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何况乌道士要他禁欲,道士的话他言听计从。

那么是谁呢?是龚管家?还是某个男佣人?都不是,彭七月的怀疑对象是龚家的二少爷龚守银。

彭七月见过三姨太,三姨太穿着一件宝蓝洒花的衬绒旗袍,外面罩件鹅黄色的羊毛衫,包裹着丰满的胸脯,面色有些憔悴。彭七月给她端过点心,从“王家沙”买来的松糕、萝卜丝酥饼,还有从新上海带来的冰皮月饼,三姨太也没说什么好吃,嚼两口就咽下去了,吃什么都这样。她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不去花园,大概不想看见那口淹没延儿的大池塘,留声机反复播着那部《窦娥冤》:

“上天——天无路

入地——地无门

慢说我心碎

行人也断魂……”

对一个初为人母的少妇来说,失去八岁的儿子是何等沉重的打击,这种时候她需要丈夫,而龚亭湖却把全部心思用在了炼金丹上,没有关爱,没有性爱,就象一朵鲜花,没有雨水的滋润,再鲜艳的花也要枯萎。在这种情况下,三姨太与人偷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她又不是现代职业女性,公司里,客户里,会有数不清的男人向她献殷勤,供她选择,她只是大宅里的三姨太,能够接触到的男人实在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她又不愿委曲求全,从那些男佣人身上得到满足,因此当二少爷向她发起进攻,半推半就间,她依了他。

女人的情欲之火一旦燃烧起来,别说一个男人,十个八个也能烧成灰烬,所以才有那句话:真金不怕火炼。二少爷到底是真金还是镀金,或许只有三姨太才知道,彭七月并不感兴趣。

二少爷衣着笔挺,培罗蒙定做的淡灰派立司西装,梳着俗称“菲律宾”的波浪型大背头,这在十里洋场是司空见惯的,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有点象那个专演反派的香港演员吴启华。二少爷是律师,专门打经济官司,他从祥生汽车公司(今天的上海强生出租汽车)包了一辆车,每天接送自己上下班。律师事务所在贝当路(今天的衡山路),那里有日本宪兵队沪西分队,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这天午后,二少爷突然返回家中,这个时候,二姨太和大小姐都在花园里,老爷在书房午睡。同为男人,彭七月隐隐地预感到,他的回来跟那个有关。

果然,欲火焚身的二少爷居然敢在大白天溜进三姨太的房间,连裤子也来不及脱,就在沙发上呼哧呼哧地搞起来,这一切都被隐蔽的摄像头拍摄下来,出现在彭七月的电脑上。望着这场性爱的“实况转播”,彭七月不禁也有了性的冲动,他忽然想到这里是解放前的旧上海,在福州路上,有着远东最繁华的红灯区:会乐里。为什么不去逛一逛呢?又不犯法,价钱上也能承受,就是有一件事让他后悔不迭,什么都带了,就是忘记带安全套。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电脑里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大小姐兴冲冲跑了进来,手里举着一袋旺仔QQ糖,嘴里喊着“干妈,我给你尝……”

第二个“尝”字未出口,她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她的干妈——三姨太坐在沙发上,两条大腿举得老高,一直挂到二少爷的肩膀上,二少爷的西裤退到膝盖,光着屁股对着房门,脸色潮红,象跑了马拉松一样嘘嘘直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