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自由之战(第2/3页)

他用通俗易懂的英语说着这番话,他讲的英语比海地的当地法语还流利,说着一些辱骂的威胁话,字字入耳;但当他说话时,我二话不说就朝他开了两枪,我的手枪跟他的说话声一样嘹亮,而这时上校也朝他开枪,船长朝他砍了一刀。这个穷凶极恶之人毫发无损地避开了这些攻击,躲开了我们,藏身于自己的黑人同胞之中。在船尾的更远一端,向下看船腰处,那些黑人正和我们的人进行激烈的厮杀混战呢。

在这场可怕的混战中,船尾处残余的黑鬼纷沓而至,他们在船中与一些船员厮杀着。福塞特先生与斯图达特带领的第二船队对这帮人穷追不舍,他们在船艏清除了障碍,杀出了一条血路,步步逼到了上层甲板。在这两股势力火拼中,这群黑人亡命之徒瞬间被包围,只得放手一搏,尽管我们允诺给予宽大处理,但他们依然拒绝放下武器投降。

他们全都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了,也知道任何负隅顽抗都无济于事;但“圣皮埃尔”号中的黑人反叛船员,现在是抵抗者中的多数,他们惧怕投降,因为他们相信如果他们苟且偷生,他们犯下的罪行也足以被绞死;由于抱有无论如何都会被杀掉的想法,因此他们显然已经铁下心来,如果要死的话,那就战斗至死。

无论他们的动机与信念如何,我都会给他们冠上英勇的荣誉,我必须说他们英勇善战,虽然这是一种比野蛮更甚的残忍,直到最后,他们在船尾楼前端处孤注一掷,这成为了这次争斗最为激烈的一段插曲。几场白刃战混成一团,同时长矛与绞盘棒在交战者头上乱舞,砍出的剑碰着戳来的刀,黑鬼手持长刃,仅是为了戳入白人对手的身躯中。

见到这等疯狂的骚乱时,我也投入战斗,脑袋嗡嗡作响,血液滚滚沸腾。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何时我只要瞧见通路,就会给予反击或者横加阻挡,一有机会,就与他们中的佼佼者对着干,虽然我还少不更事,且对此毫无经验!

战斗即将到尾声了,激战持续了很久,我想我们全都筋疲力乏了,这时,我忽然在这些战斗的人员中没有看到维里克上校,于是四下张望一番,发现他在甲板上正与其中一个黑人不断地酣战厮杀呢。

这两个人在后头天窗旁打成一团,当我们接近这艘船时,我们发现天窗中放射出了一枪。原来上校自登船之后勇往直前,却接连受阻,此时这个黑鬼紧紧抓住他,将他逼回了原地。

上校与这个海地人紧紧扭打成一团。黑人双手锁住上校身体,而上校竭尽全力试图挣脱持着手枪的手。这两个人从甲板一直向前滚到栏杆。

“哈!”被紧紧摁住的上校咬着牙咕哝道,“只要我能脱身,你就死定了。”

蹊跷的是,他们打斗位置上方的天窗玻璃瞬间破碎落入舱室,仿佛在回应上校的咕哝似的;一只大狗从天窗口跳了进来,直奔向上校和凶残的对手,一英里开外都能听到一阵清脆的狗吠声。

随之这个黑鬼吓得大叫一声,松开了先前的对手,趔趔趄趄地站起身来。

“庇护我的——”他心惊胆战地嚷着,但他却来不及说完最后一个词——庇护神的名字,这个名字无疑叫做——“魔鬼!”

趁嘶声咆哮着的黑鬼还没走远,那条巨犬立马向他扑去,尖长的獠牙咬住这个海地人的喉咙。因此黑鬼向后翻过了船尾栏杆,掉到了下面的船中央,而那条狗依然紧咬不放。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他们都死了。这只英勇的狗及时地拯救了它的主人——上校;而那条狗被刀戳中了心脏。这把刀还攥在黑鬼那僵死的手中。这时黑鬼的脖颈被这条狗撕成碎片,而这条狗至死也紧咬不放!

上校颤颤巍巍地想要起身,但他与黑鬼的搏斗已经让他手脚受伤动弹不得了。我立即跑向上校,尽快地扶他站了起来,而这时其他人也簇拥而来帮扶我们。

“可怜的伊万,生时忠诚,死亦不渝!”上校虚弱地喃喃自语,透过船尾楼前端俯瞰这两具抱成一团的尸体。这条忠诚的狗的鲜血与残酷的敌人的鲜血流入深红色的水池中,从甲板中央逐步扩散到避风排水孔。“它曾保护过我的小艾尔西,不消说,到最后,他也保护了我。我希望也相信我的孩子在船舱里安然无事。来船尾扶我一把,伙计们,去看看;快,快!”

在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乐意相助,但当他一瘸一拐走到升降梯舱口时,这群玩命之徒的首领,恶毒的“侯爵”,之前我以为他已经逃之夭夭了,在战斗人员当中我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但出人意料地是,他跳过绳索出现在上校的面前,并用解缆钻向他投来报复性的一击。

上校那没有防护的脑袋如果被这样一击,那准一命呜呼了。但幸运的是,在迅速落在上校的手臂那一刻,我用手中的手枪挡住了这一击,与此同时我朝这个恶棍的脸上甩了一拳,而这一拳必然让这个黑人贵族吃惊不小,因为我紧攥的拳头恰恰打在他的嘴巴上,打得他牙齿松动、咔咔作响,同时也弄乱了他那一撇蜷缩的胡须!

他像一只发怒的老虎一样咆哮着扑来,紧接着,他紧紧抱住我,那张黑色脸孔凑近我,遒劲有力的双臂紧紧勒住我的肋骨,似乎要将我身体的每一丝气息都挤出体外。

我想我的大限将至。

但援助不期而至。

“哈!你这恶棍,”耳畔中依稀听到一个喊声,那时我感到窒息,血往上涌,脑袋就像风车叶一样旋晕。“懦夫!恶棍!你又来了。”

虽然我无法呼吸,可听到讲话者的声音与音调却着实惊愕,我马上辨认出了这种声音,立刻清醒过来,睁大了半闭着的双目。

“天啊!我怎能忘记此情此景呢?不错,正是阿方斯船长,仅仅在半个小时之前我还见过他,在‘北方之星’号船长的简易小床,那时加里·奥尼尔说过他可能一辈子都恢复不了意识,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船长的特等舱!”

虽然他看上去依然犹如死去的幽灵,狂野、恐怖而骇人,但他有足够的意识认出那个可怕的敌人——假“侯爵”。

我说过,这个场景我终生难忘。

跟可怜的伊万一样,同样的惨不忍睹,这个法国人向着恶棍的喉咙扑去,甲板上我们所有人都一同向前摔倒。此时阿方斯船长跪在他身上,似乎要赶尽杀绝一样将他狠狠甩在船舷上。为了避开阿方斯船长,这个恶棍不得不放开我。

海地“侯爵”最后孤注一掷,就像先前抱住我一样紧抱对手的腰,再次将对手拽到他下面;接着,这两个人使尽力气撞到船沿,舷侧排水口翼盖都撞松动了,整个船壳板都垮了。这位可怜的阿方斯船长,与黑人“侯爵”这个恶棍,一齐穿过破碎的木板,掉到船外的大海里,海水飞溅。他们手臂交缠沉入船底——他们最后的搏斗,这段可怕的插曲最终以可怕的结局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