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追溯往事

用我儿时的一句老话,也是航海中的行话来说,艾尔西与我“铰接”在一起了,虽然我对大海一直怀有一份浓厚的深情,却不及我对亲爱的妻子怀有的缱绻爱意。之后我们动身回大陆,并决定去国外渡过我们幸福的蜜月,就像时尚世界的雅士骚客一样,虽然我们和他们的共同点寥寥无几,生活方式大相径庭,也有着不一样的思想、抱负、希望和渴求。

开始我们从塞纳河到鲁昂,在这儿我渡过了几年的学校生活,学习法语和给高卢血统的年轻后裔授课,当时因为足球我与他们交往,就像我们在兰开夏郡踢足球那样,与说明拳击是非曲直的一次展示表演不同。

岁月如梭飞快,其间充满了柔情蜜意;我们志趣相投,对古代建筑和旖旎风景都怀有莫大的乐趣;气候也一样迷人。总而言之,我们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爱侣了。

我和艾尔西首次游览便将该看的风景尽收眼底,英勇无畏的狮心王理查德如此挚爱这座城市,他将自己的狮心遗留在这里。因此除了这座城市的建筑之美之外,这些景致对所有的英国人都有一种特别的魔力;接着我们游玩了整个美丽的诺曼底,徘徊于历史古迹,这些历史古迹融入了我们国家的生活之中,也是各国艺术家的魂牵梦绕之地。

我们放缓脚步停留在静谧的卡昂[1],这儿寂静犹如岩石,而岩石在这座城市赫赫有名,也曾用作温切斯特大教堂的建筑石材;巴约[2]以古老的挂毯自诩;还有道尔以及圣•塞尔万[3],远一些的还有,圣米歇尔山[4],与康沃尔[5]那座圣米歇尔山同名,两者既有不同之处但又如此相似,我们海岛上的山像是从这山上精巧地切割下来的一件复制品;直到进入敞亮的布列塔尼,位于阳光灿烂的法国南部,在那儿往昔的建筑似乎更是赫然凸现,我们拜访了南斯[6]以及其它名胜古迹,经此又徐行横穿安格雷姆[7]和波伊提尔[8],并在波伊提尔滞留一天又追溯了一遍我们的金雀花王朝百年战争[9],最终我们在波尔多[10]结束了这次朝圣之旅。

在这个如诗如画的港市,半复古而又优雅的现代因素奇妙地将我们迷住了,我们暂留时日,比传统的渡蜜期超出了好几个星期,我们的蜜月期似乎遥遥无期,我们相信直到我和艾尔西都停止了呼吸这段蜜月才会终结。

深秋时分,当树叶变成黄褐色以及棕色之际,清晨的空气更见清新凉爽、更为沁人心脾,这些征兆直截了当地告诉了我们夏季将一去不返,冬季即将到来,我们告别了吸引人的老波尔多,搭上轮船前往泰晤士河,厌腻了火车和陆上旅行之后,我们开始经海路——我的自然之路,坐船返家。

第二天傍晚,直到望不见加龙河[11]河口的格拉芙谷地[12],临近黄昏,我们历尽风雨才经过韦桑岛[13],并决定驶向海峡,东北方向,以防撞上格恩西岛[14]的鸭舌帽状的岩礁。恰在此时,我注意到有一艘巨船,右舷受风航行,冒着蒸汽驶进法国海滩,似乎开往最近的港口布雷斯特[15]。那时候,疲倦的太阳,之前还在地平线上徘徊,是留是走举棋不定,当我们抬头远眺时它瞬间沉没了,伴随着让我们几乎眼花缭乱之光,一道苍白而黄灿灿的光线直射入我们的眼睛之中,霎时间西方的天空布满了余晖,每一个时刻都变得愈来愈耀眼,两座紫红的云山漂浮在璀璨的空中,将云层下缘染成一片嫣红,仿佛点燃了整个汪洋,似乎用焰火鞭笞着那艘航行的巨船的桅杆和船帆的顶端。

这艘船扬着法国国旗,当我们这艘船经过时,为了致以友好的问候我们鸣了两次笛,依照古老的航海礼节对这种情况的一贯处理,作为回礼,这艘陌生的轮船降下了自己的旗帜。

这一举动,加之场景与环境的相似性,远处的帆船升起半旗,黄昏的余晖,以及如今我身处在一艘轮船之上,这立马让我追溯起了往昔那个刻骨铭心的傍晚,七年之前的今天,这两个场景如出一辙真是令人震惊!

“艾尔西,最亲爱的艾尔西!”我吓了一跳,喊了起来,眼前之景这般奇异地相似,我大为震惊,连时间都对得上号,“你记得今天几号吗,我亲爱的?”

“嗨,我记得呢,迪克,当然记得,”她一面回答一面寻求保护似的投入我的怀抱,因为我们正坐在驾驶室后面、船尾栏杆附近的温馨一隅,其他旅客平时吃完晚餐后上下甲板时也无法看见我们。“没错,迪克,亲爱的,你知道,今天是11月7号,你的生日:你当然不会忘记我今早给你的小礼物,有我肖像的小盒式吊坠当你的手表链,这是奥尔良一位手巧的大师的袖珍品,你说过为了我要永远佩戴它的。迪克,我的夫君,你没忘了吧?”

“没有,我亲爱的,我没忘,”我吻着她说道,她以为我把那事儿忘了正要哭鼻子呢。“装在我心里了呢,就跟你在我心里一样,”我笑着说。“但,艾尔西,我的爱人,我在想着另一个纪念日呢,也是一个星期五晚上,令一切都更为奇妙!你现在记起来了吗?”

“噢迪克,我亲爱的夫君,”她一面呢喃低语,一面抓住我的胳膊,凭栏远眺。天空中映射出熊熊金光,帆船几近逆风行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真是太蹊跷了。真是太神奇了!”

“我的宝贝,的确如此,”我说,“但那个刻骨铭心的晚上你看见我应该更特别才对,如今比七年前更特别了,当我在‘圣皮埃尔’号的甲板上看到你时,依然更为神奇,即使在今天,船长和一些船员还坚持说我们那时实际上相隔几百英里呢!” 

“啊,但你现在在我身边了,感谢上帝!”她喊道,容光焕发地仰望着我的脸,让我又一次笨拙地轻吻了她那仰起的脸。“我都搞不清如何发生的呢,但无论这两艘船是不是船长和其他人说的相隔的那么远,我的确看见了你的船,还看到了船上的你,当我那时告诉我亲爱的父亲时,他自己并不相信。迪克,亲爱的,就像苏格兰人说的那样,这一定是有‘预见力’的天赋。修道院里有一个修女有这种天赋。当他的家人即将发生什么事情时,她能够感觉到,不过她不能预测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发生的事情。别害怕,迪克,但我确实认为我具有同样的能力!”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宝贝,”我说,“我们之间肯定心有灵犀,我们天生具备同样的不可思议的禀赋,尽管除了那个难忘的时刻之外,这种相同的天赋我们以前从不知道。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其它的解释了;可是后来这两艘船的相遇很容易对这种情况做出解释。海洋的风向和洋流让它们汇聚在一起,就像将我们汇聚在一起一样。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