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甫需要活动活动筋骨,以免自己紧张到失控。在神庙开完会以后,他去了葡萄园,开始除杂草。这天天气很热,他很快就忙得汗流浃背,脱掉了衬衫。

斯塔尔在他身边干活。过了一小时的样子,她看了看表。“该休息了。”她说,“我们去听新闻吧。”

他们坐在神甫的车里,打开收音机。此时播报的简讯跟他们先头听到的一模一样。神甫焦躁得咬牙切齿:“妈的,州长还不快点表个态!”

斯塔尔说:“我们也不能指望他马上就妥协吧,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觉得州长会有回应的,说不定只是一次让步的暗示。操,停建新电厂又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加州说不定会有几百万人举双手赞成。”

斯塔尔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在洛杉矶,由于污染的缘故,呼吸已经是件危险的事情,真是操蛋!我真不敢相信那些人愿意那样子过日子。”

“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好啊,我们一直觉得,他们非得等到我们游行示威了才肯就范。”

“是啊。”神甫犹豫了片刻,然后脱口而出,“我想我只是害怕它行不通吧。”

“你是说地震振动器?”

他又犹豫了。除了斯塔尔以外,他不会在别人面前这么坦诚,而且他已经有点后悔自己不该把心中的疑惑表露出来。但是既然已经开了口,那就还是把话说完吧。“整个计划。”他说,“我害怕不会有地震,然后我们就会失败。”

她有点吃惊,他看得出这一点。她习惯了神甫对任何事情都自信满满的样子。不过他以前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在回葡萄园的路上,她说:“今晚跟花儿一起做点事情吧。”

“什么意思?”

“陪陪她,跟她一起做点事情,你平常老是跟达斯蒂玩。”

达斯蒂才五岁,跟他一起玩,很容易就能找到乐趣,因为他对所有的事情都很感兴趣。而花儿十三岁了,在这个年纪的孩子眼里,大人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愚蠢的。神甫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他意识到,斯塔尔提出这个要求还有别的原因。

她觉得我明天可能会死。

这个想法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知道这次制造地震的计划很危险,这是当然的,但是他主要考虑的是自己在冒险,一旦他遇到不测,公社就会失去领导人。他还没有考虑过花儿可能会小小年纪就失去父亲。

“我能陪她做些什么呢?”他说。

“她想学吉他。”

这对于神甫来说,还是新鲜事。他自己不是什么吉他手,但是他能弹一些民俗音乐和简单的蓝调,反正教她入门是没有问题了。他耸了耸肩:“好吧,我今晚就开始教她。”

他们重新开始干活,但是过了几分钟,他们就被打断了。只见阿迟嘴巴都咧到耳朵边上去了,他大叫道:“嘿,看看谁来了!”

神甫遥望着葡萄园对面。他本来希望来的人是梅兰妮。她把达斯蒂送到旧金山去见他父亲了。只有她才能告诉神甫地震振动器到底该怎么用,在她回来之前,他是没法安下心来的。但是她现在回来还太早了,况且阿迟见到梅兰妮,是不可能这么兴奋的。

他看到有个男的走下山坡,后面跟着个抱小孩的女人。神甫皱了皱眉。一般这个山谷一年到头都不会有外人来,今天早上却来了个警察;现在又是这帮人。但是他们是陌生人吗?他眯起了眼睛。那个男的走路摇摇晃晃的,身影特别熟悉。等到他们走近了,神甫说:“我的天哪,那是阿骨吗?”

“是啊,真的是阿骨!”斯塔尔兴高采烈地说,“我的神啊!”她向来人奔去。灵灵也来劲了,跟着她一起跑,一路上吠叫着。

神甫跟在后面,走得比较慢一些。阿骨的真名叫作比利·欧文斯,是个食禾者。但是他喜欢神甫到来以前的生活方式。公社早期勉强糊口的生活让他乐在其中。他在此起彼伏的危机中寻欢作乐,在白天那几个小时的清醒时间里,他喜欢醉酒,或者嗑药,或者边醉酒边嗑药。他的蓝调口琴吹得绝佳,是公社有史以来最成功的街头乞丐。他加入公社并不是为了找活干,约束自己,或者每天祈祷。所以过了几年之后,当神甫-斯塔尔的统治永久确立下来之后,阿骨便离开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现在,时隔二十多年,他又回来了。

斯塔尔搂着他,将他使劲抱住,亲了亲他的嘴。这两个人曾经有段时间认真交往过。那段时间,公社里所有男人都和斯塔尔上过床,但是她对阿骨有着特别的温情。神甫看着阿骨将斯塔尔抱在怀里,感到妒火中烧。

他们分开后,神甫发现阿骨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他一直是个瘦子,但是现在,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快要饿死的人。他有着邋遢的头发和胡须,但是胡须缠结在一起,头发也似乎已经成片地脱落。牛仔裤和T恤都脏兮兮的,有一只牛仔靴的鞋跟已经脱落。

他来这里是因为碰到了麻烦。

阿骨介绍说,和他在一起的女人叫黛比。她比他年轻,不到二十五岁,虽然脸色憔悴,但是很美。她的孩子是个小男孩,十八个月大。她和孩子都跟阿骨一样又瘦又脏。

现在是公社成员吃午饭的时间。他们把阿骨带到伙房。午饭是砂锅粥,粥是由珍珠麦熬成的,里面放了园园种植的香草调味。黛比狼吞虎咽地饱餐了一顿,还喂了孩子。但是阿骨只吃了几口,就点燃了香烟。

他们谈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阿骨说:“我跟你们说说我记忆最深的事情吧。有一天下午,就在那座山上,斯塔尔跟我解释了怎么舔阴。”一桌人笑声连连。但是笑声中流露出些许尴尬,阿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继续说道:“我那时候才二十岁,还不知道人们会做这种事情。我惊呆了!但是她让我来试一下。那种味道!噢!”

“你那时候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斯塔尔说,“我记得你有一次跟我说,你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有时候早上会头疼,我不得不跟你解释说,只要你前一天晚上醉得太厉害,第二天早上就会头疼。你那时候还不知道‘宿醉’这个词的含义。”

这样一来,她巧妙地把话题转换了。以前,在饭桌上谈论舔阴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但是自从阿骨走了以后,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没有人刻意净化他们的话题,但是随着孩子们慢慢懂事,他们说起话来自然而然会变得比以前注意一些。

阿骨很紧张,老是大笑,过于卖力地想表现出友好的姿态。他焦躁不安,抽起烟来一根接着一根。他究竟想要什么?不过他很快就会告诉我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