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天魔煞 第十一章 天书再现(第2/5页)

袁昇同时呈上了丹炉法阵内得来的知机子遗诗,还有从薛百味卧房中搜来的零星纸笺——那自然都是被他做过手脚的,那封伪造的太平公主秘笺早已毁去。

因为李显是在神龙政变中逼迫其母武则天退位后仓促登基的,更兼这几十年大唐政局变幻,其间武则天甚至革除唐命而开创大周朝,所以当年国师袁天罡密布长安七星法阵对抗天魔煞的典故,李显并不知晓。直到上元节前袁昇去神龙殿问安时,才向皇帝初步透露了些消息。

今晨,听得袁昇详细的禀报,再翻阅这些关于天魔煞的笔记纸笺,皇帝李显顿时有一种芒刺在背之感。

数十年来,逃脱天魔煞威胁的大唐皇帝似乎只有他的父皇高宗李治了,但李治也早早身体不佳,壮年时便染上了眩晕风疾,不能亲政……母后武则天虽然长寿,但母后所做的大事,便是革除了唐命啊……

更让李显隐隐觉得不安的是,自己的韦皇后已成为这次邪煞的锋芒所向,难道会是下一个武则天?

袁昇只得劝解,正因为女帝武则天曾改唐为周,天魔煞的威势已经被天时消解了,皇帝李显才松了口气。

直到此刻,袁昇眼前还闪着李显那疑惑而恍惚的目光,如果不是要安排安乐公主的大婚之典,皇帝还不知要追问到何时。

“好在不管如何,我们辟邪司算是成功逃出皇宫了!”陆冲伸了个懒腰,“昨日黄昏前,青瑛自作主张,瞒着我们易容成薛百味去诈杨峻,没想到遇到了真的薛百味,失手被擒。事后她对我说,那薛百味将她套在一个硕大的袋子内,拎入临时御膳房所在偏殿的角落里面。她正自郁闷,忽然一人将她拉了出来,原来是秦清流易容成了薛百味,混入了偏殿。角落里站着三个薛百味,这情形看上去别提有多诡异。”

袁昇不由叹了口气:“以后可得看好青瑛,再不能由着她去独自冒险。”

“秦清流也是条汉子,我原以为他会立时自尽,没想到他一身傲骨,醒来后当着二圣之面,坦承一切,自认是秘门真宗,然后才含笑自尽。这家伙是条汉子,连死法都这么骄傲。倒是那个薛百味怎么办,蒸不熟煮不烂,比我老陆还不要脸,一个劲求我们放了他。这可是个大麻烦。这厮虽是太平公主举荐来的,但他到底要做什么?”

“杨峻有韦后交给他的另外一个重大使命——奉命去诬陷太平公主。他们的原意,是在灯宴高潮时,让薛百味冲出来,在诸多文武近臣的面前,指认太平公主谋逆。他是太平公主推荐而来的,又跟秦太医走得很近,于是自然被杨峻选中,将这麻烦差事扔到了他头上。”

陆冲不由想到从薛百味房中搜出来的那张春雪笺,叹道:“他们费尽心机,请人惟妙惟肖地摹出了太平公主的笔迹,但这恰恰是最大的漏洞!”

“是的,即便薛百味是直对太平公主的铁唐细作,太平公主那等谨细之人,也不会给他一份如此露骨的手书,这不是授人以柄吗?只是那时我们还不能打草惊蛇,只得先将春雪笺放回去。”

陆冲却觉一阵不寒而栗:“可是韦皇后是不会管那些漏洞的,只要薛百味敢跳出来指认,凭着他由太平公主府举荐来的身份,万岁八成会相信。那样的话,相王和太平,都会下场凄惨。”

“杨峻软硬兼施,自以为很好地掌控住了薛百味,却不知道,薛百味真实的身份也是宗相府的一位秘门清士。此人精通元神攻击之术,潜入皇宫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寻找天魔之秘。”

陆冲苦笑道:“不错,这厮憨皮赖脸地已跟我招认了这个身份,还说,他被秦清流巧言迷惑了,只道秦清流便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秘门真宗……也正是秦清流的暗自指点,才让他偷偷赶入丹阁假山法阵欲行不轨。不错,他其实是秦清流的一枚弃子,随时可以将其抛出,迷惑我等。甚至在最后的灯宴高潮,秦清流突然出现,以更加强大的移魂术将其制住,随后,再将杨峻引入了死境……”

陆冲不由想到昨晚秦清流的可怕变身,再联想到曾听袁昇细说过的天魔恐怖由来,心有余悸,问:“袁老大,我们也只是将天魔暂时压制,那么,它……还会卷土重来吗?”

袁昇心内一紧,低叹道:“连国师袁天罡都没有办法将其完全消除……”

刚说到这里,吴六郎急匆匆地推门而入,颤声道:“大事不好了,驸马武延秀请小袁将军前去赴宴……”

陆冲哂道:“武延秀不是正忙着迎娶公主吗,他请袁将军做什么,是来示威,还是要摆一个鸿门宴?”他目光再定到吴六郎手中那份精致请柬上的物事,脸色登时僵住:“黛绮出事了?”

那是一缕秀发,打着卷的金色秀发,却随着驸马武延秀的请柬一起送到,其意不言自明。

黛绮被武延秀劫走了。

青瑛也匆匆赶来,对袁昇道:“怪不得今晨就没见到黛绮呢,我和陆冲去救人吧,你无法动用真气,不宜出马。”

袁昇却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忽道:“请柬上写的什么?”

“骈四俪六地写了一大堆,大意就是请将军今日午时务必去他的一处别院赴宴,否则……”吴六郎颤巍巍地摇了摇那缕秀发。

陆冲一跃而起,喝道:“姓武的贼子好大胆,青瑛,咱们抄家伙。”

袁昇忽道:“你们知道怎么救人吗?武延秀有备而发,当真动手,我们只怕会全军覆没。”

“难道不出手?人家黛绮可是因为你才被姓武的掠去的。”陆冲怒道。

“出手,但要照我说的去做……”

袁昇还是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儿,甚至连衣襟都没有起伏。“武延秀算是武家党的后起之秀,我记得你说过,铁唐的一个细作已成功打入了武家府内……”

听得他稳如泰山的一番布置,陆冲忽地一声叹息:“袁昇,亏得我是你的朋友,如果是你的敌人,一定会觉得你很可怕。因为你想得太周全,做事又太冷静。”

袁昇垂下了头道:“这时候,我不得不冷静。”

他舒展了一下右掌,掌心竟已被自己的指尖抠出了血印来。

细雪飘飘,整个苍穹都是阴沉沉的,还不到午时,长安郊野间的一座豪奢庄园已早早地张灯结彩,满庭灯火辉煌,布置得喜气洋洋。

就在后园一片疏影横斜的梅林前,迎着稀疏的微雪,摆了两张食案,上面只有几盏热腾腾的绿蚁酒。武延秀手持一张劲弓,昂然挺立在案前。今日他特意换了身红袍戎装,更衬得面如莹玉,英姿飒爽。

袁昇则默然坐在食案前,仍是一身寂寞的白衣,几乎要与漫天的飘雪泯于一色。他的灼灼目光,紧紧锁在对面的一袭倩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