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重重(第2/2页)

她静静地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孤独的身影矗立在街头,傍晚的薄雾渐渐升起。当我走进那间小屋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晴朗,而此刻夕阳西下,天边飘过几朵灰云。那间小屋渐渐被阴沉的暮色所笼罩,依稀只辨得出淡淡的轮廓。此刻,我像是个真正的年轻人一样,心中热情如火,步履轻快地走在大街上。确实,我的心总被许多纷乱的事情所困扰;而一如常人般,最先笼上心头的,却是与个人联系最为紧密的事情。

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会有怎样的发展呢?我在她的心里,会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在她看来,我们的关系是再单纯不过的,她的心完全为诺柏所独有,我只是她的好朋友,因为我是诺柏的朋友,仅此而已。而我的感受呢?我无法再为自己找任何理由了——对她的感情已使我坐卧不安。

在我过去的人生中,我从未遇到过如她这般美妙的女子,简直是我心目中理想女性的完美化身。她的美丽与高贵,她的坚强与柔情——我已被她彻底地征服。是的,彻彻底底地——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可即使是这样,我仍然感到痛彻心扉——当她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只能独自一人转身离去——别无选择,并试着痛苦地将她遗忘。

我是否选对了方向呢?我认为自己这么做并无可指责之处,目前与她所有的接触都限于公事需要,无可避免。除此之外,我只是一相情愿地经历着情感冒险,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除了我自己,而我也有权这样对待自己——即便是桑戴克,也无法指控我的行为不正当。

我的思绪带着无尽的伤感终于绕回到了正事上,我忽然想到华科提到的有关霍比先生的事。这真是个意外的发现,但我并不认为这会影响到桑戴克的假设——对此我也还未得到机会一窥究竟,可走在这被浓雾包裹着的街道上,我还是不自觉地将这一新发现与已有的材料联系到一起,思索着其中的意义。

在一番苦思冥想之后,我承认自己还是失败了。那枚血红的拇指印占据着我所有的思维,似乎它足以说明一切。除了我和桑戴克之外,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早已水落石出,毫无悬念。可当我将整个事件重新想过之后,突然灵光一闪,生发出一个全新的想法。

霍比先生自己会不会就是那个贼呢?在外界看来,他事业上的失利似乎完全是一场意外,可他自己实际早已料到会如此,而且留有拇指印的那张纸毕竟是他备忘录上的。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可谁又能证明那张纸是他撕下来的呢?这件事完全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而那枚指印又该如何解释呢?尽管看起来不太可能,可也不能完全否定,指印也可能是以前诺柏偶然间留下的,只是他自己没有注意到,也不记得了而已。而霍比先生发现了拇指印,而且他自己的指纹也留在了上面。他知道指纹鉴定对指控罪犯的重要性,所以就保留着那张纸以备将来用得上。在盗取钻石时,就用铅笔在那张纸上写上日期,然后放入保险柜里,以此来嫁祸于人。尽管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小,但其他案件又何尝不是这般匪夷所思?或许也有人会觉得不可能有如此龌龊的小人,可当一个人被逼上绝境时,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呢?

我不禁为自己如此丰富的想象力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恨不能即刻飞回家,把这个想法告诉桑戴克,看看他会怎么说。在穿过市中心时,我的眼前一片混浊——雾气变得更浓了。我小心翼翼地摸索在雾气重重的街道上,路边的标示都已模糊不清,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辨别方向。直到过了六点钟,我才摸索着走出了市中心,到了中殿大道,穿过王厅街,回到家中。

刚到门口,我就看见比德站在那儿急切地四处张望着。

“先生,医师外出还没回来呢,”他开口道,“也许是雾太浓的缘故。”

在此我必须说明一下:在比德看来,桑戴克就是医师,医师就是桑戴克,这个名词为桑戴克所独有;至于其他那些带着“医师”名号的低等生物,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认为叫他们“先生”

已足矣。

“啊,是啊,”我答道,“今天的雾可真大。”

我走上阶梯,在饱受湿雾所引起的那份窒息后,想到有一间明亮温暖的房间正等着我,我就感到十分舒服。比德站在街头望了又望,最终带着十分不情愿的神色跟着上了楼。

“要喝点茶吗,先生?”他一边问我,一边替我打开门,尽管我也带着钥匙。

我告诉他我的确想喝茶。在为我准备好茶点之后,他仍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种情况令人感到惊奇。

“医师说五点钟之前会赶回来的。”当他将茶壶放回托盘上时,对我说道。

“这家伙真是不守信用。”我答道,“为了给他提个醒,我们应该把他的茶冲得淡些。”

“医师可是个守时的人,先生。”比德积极地为医师辩护道,“分秒不差。”

“但在伦敦这种地方,几乎不可能做到这点。”我感到有点不耐烦。

我回来是希望自己能够单独待一会儿,从头到尾把事情好好想一遍。可比德这家伙唠叨个不停,让我无法安静下来。他简直就像个啰唆的女管家一样。

这矮小的男人最终还是觉悟了,默默地退到一旁,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在那儿自怨自艾。直到他看到我往窗外张望,才又回到门口等待。不久,他上来收拾茶具,此时外面已是黑雾重重了,可我知道他仍旧在心神不宁地跑上跑下,一会儿心情郁闷地踱进屋内,一会儿又跑到大门口张望一番。最后连我也不禁被他的举动搞得神经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