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大家回到图书室后,默默坐着,慢慢地消化真相,不敢看彼此的眼睛。西尔维娅并非我们以为的受害者,而是抓捕我们的人,她一直独自守候在这里,为我们精心布置死亡舞台。

雷简直太可怜了,也许他还在努力消化他刚得知的信息——我们的真实身份以及我们来此的目的。不过当我们向他重述我们的故事时,大家心里似乎也都更明了,我们只能坐等着杰克实施他的阴谋诡计,什么也做不了。坐在窗座上的克里斯汀终于打破沉寂,由轻声的呜咽迅速转换为低沉、持续、无法听懂的喃喃自语。我太熟悉那种声音了。当初被关在地窖里时,克里斯汀总是这样漫无边际地胡言乱语,我慢慢学会了对此不予理睬。这栋房子以自己的方式侵略我们每个人,潜入我们的体内,将我们变回当年的自己。

我十分害怕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接着,克里斯汀毫无预兆地突然停止哭泣,起身走到房间中央。我们都警戒地看着她。

克里斯汀好像非常不安,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腹部。但是当她开口时,声音却异常平静。

“西尔维娅并不是这里唯一的坏人。我和她一样有罪。”克里斯汀顿了一下,镇定心绪。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我在地窖时不敢告诉你们,因为我感到太羞愧了,当时我觉得你们不会理解,但是现在……现在我必须说出来,不然就太迟了。”

“这——”她对着整个房间挥动双臂,但我们知道她指的是更大的东西——“这都是我的错,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她沉默了片刻,决心继续说下去。显然,说出这件事让她十分痛苦。

“我在大学期间——在当他的学生期间——我不只是他的研究助理,我还……还跟杰克有暧昧关系。我以为自己爱上了他,而他也爱着我。”

我们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克里斯汀,我无法想象有人会自愿与杰克亲近。

克里斯汀强忍着泪水,决心把心底话都吐出来。

“于是他将我引诱到这里。我简直太蠢了。我是这一切厄运的开始。我是他该死的实验品。”她痛苦地接着说,“我想,由于我并未足够坚强地去反抗,未能智胜他,也没有逃掉,所以他才会觉得把你们弄到这里来也会十分安全。”

克里斯汀走到我和特雷西都再熟悉不过的架子边,杰克每次所站立的地方。她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眼睛盯着地板,竭力不让自己崩溃。

她抬头看向特雷西,然后看着我,继续说道:“但是,还有件更糟的事,我以前从来不敢向任何人提起,连警方都没告诉。是这样的,在你们之前,还有另外两名女孩被关在地窖里,是我——”她几乎难以启齿——“是我帮杰克诱拐她们的。”

“你——你是什么意思?”特雷西仿佛被扇了一巴掌。

我全身无法动弹,只能坐在那儿瞪着克里斯汀。

“杰克把我带在身边,我原以为那是我唯一的逃跑机会,所以我告诉他我会听话的,但实际上我不打算帮他。当时我们坐在他车里,对一名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说要载她一程。我还记得她的样子,女孩扎着马尾,背着深蓝色的背包,不住地看表,好像她搭的公车迟到了。那个女孩似乎非常天真,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看着我,向我确认是否安全。我好想大声喊让她不要上车,一点也不安全,但却因为害怕而保持缄默。”

大家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后来我们又干了第二次。这一次我根本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直到一切已经太迟。”克里斯汀不得不暂停下来,重新鼓起勇气。

“那两个女孩在地窖里都没撑多久。两人都立即被关进了箱子里,几天后带到楼上,再也没有回来。我不敢问她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现在,我每晚都会梦到她们的脸。每次我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她们,而且还会想象她们通过我女儿们的眼睛望着我。因此你们打电话来时,我才会立刻赶来。当你们告诉我或许还有其他女孩时,我觉得……我觉得我们或许能找到那两个女孩。”她转向我,责备地说,“但是现在我们却没法找了,因为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

特雷西在克里斯汀身旁,看上去很无助。克里斯汀双膝跪下,开始哭起来,先是轻声缓慢地啜泣,然后越哭越厉害。

我正在做最坏的打算时,克里斯汀突然坐起来,然后又弯身贴近地板,盯着某个东西看。

“等一下,这是……这是什么?”她擦着眼泪说,然后用手指使劲推一处地板,那正是杰克以前经常站的地方,“这是什么啊?”

她沿着木板摸索,找到一个像控制杆的东西,然后一推,但没有任何反应。众人都围到克里斯汀身旁。

我认为这应该是杰克的另一个变态游戏,他是专门为了让我们找到才将这东西放在这里的,以便让我们在死之前知道答案。

“来,我来试试。”特雷西说着更加使劲去推,但拉手卡住了。

“等等,等等……有了。”她将手慢慢松开。

地板翘起来,板子一侧的铰链深深接入另一块板子的缝隙中。地板下有一个一英尺宽两英尺长的洞。特雷西伸手进去,拿出一个小木箱,然后揭开箱盖。里面有一叠螺旋笔记本,上面放着一个较小的硬纸盒。特雷西打开纸盒。我们从她肩膀上凑过去看。

“是照片。”阿黛尔看到照片前十分兴奋。但我们没有一个人希望找到那种东西,包括阿黛尔。

特雷西慢慢翻阅照片,我们都站在她身后和她一起看。我看到一张张年轻女子的身体,有各种形状和大小,摆着自然或不自然的姿势,有赤身裸体的,也有穿着衣服的,有白人黑人的,还有棕色肤色的。不过最触动我们的是她们的面容,许多都已模糊,有些带着微笑,有些面露惊惧,有些显然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有些还是死后的面容,尸体的腐烂程度各不相同。

阿黛尔用双手捂住嘴,睁大双眼,我想她可能快吐了。

特雷西有条不紊地将照片叠好,放回盒子里,然后关上盒盖。

“我想我们现在不需要看这些东西。”她平静地说,但听得出来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她转向克里斯汀,说:“这应该能让你安慰不少,其中一些人似乎可追溯到二十年前或更久,你肯定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克里斯汀的惊惧丝毫不亚于我们。

这意味着什么?我又伸手进口袋里摸詹妮弗的照片。那盒子里有一张她的照片吗?

“我们看看那些笔记吧。”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说,虽然我很想尖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