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5页)

“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想你的漂亮老婆回来。”

“这坐标是什么地方?”

“缅因州海岸边。”

人们可能都觉得,水上飞机只要有水面就能哗哗地降下去。而实际上,能让它降落的水域必须非常平静。为安全起见,泛美航空公司规定,海浪如果超过三英尺,飞机则不得入水。飞机若是落到汹涌的波涛中,就会四分五裂。艾迪说:“水上飞机是不能在开放海域降落的——”

“这我们知道。那边有避风的地方。”

“那也不等于——”

“你到那儿看就行了,肯定能落到那儿。我保证。”

他讲得那么自信,连艾迪都觉得他确实能保证。不过还有别的困难。“我怎么把飞机弄下来?我又不是机长。”

“我已经仔细地研究过了。理论上能让飞机降落的是机长,但是他的理由是谁给的?你是工程师,你可以制造差错。”

“你想我把飞机坠毁掉?”

“最好别——我一会儿还得坐上面呢。你就随便生个什么差错,能逼机长紧急迫降就成,”他用修剪干净的指尖点了点明信片,“就在那个地方。”

工程师能够制造差错让飞机迫降,这没什么疑问;可是紧急情况是很难控制的,艾迪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飞机正好在那么精确位置紧急迫降。“这没那么好办——”

“我知道不好办,艾迪。但是还是可以办到的,我都问好了。”

他跟谁问的?他又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别问了。”

起先是艾迪在威胁这个人,可风水轮流转,他现在成了被胁迫的一方。路德和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是一伙的,他们已经精心布置好了。他们挑艾迪当棋子,然后又绑架卡洛安。他只能任由他们摆布了。

他把明信片放进制服口袋,转身要走。

“那你会做吗?”路德急切地问。

艾迪转脸,冷冷地瞪着他。他目不转睛地盯了路德许久,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一直在装横的他心里早就不堪一击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之前曾做过猜测,可能是德国佬想把“波音-314”偷去抄袭。这个牵强的解释现在已经可以排除了。德国人要偷也是在欧洲偷,才不会大老远跑到缅因州去。

他们想“飞剪号”降落在如此精确的位置,这是条线索,说明会有船在那边接应。但目的是什么呢?路德是想走私什么东西或者偷运什么人吗?成箱的鸦片、火箭筒、共产主义煽动者还是纳粹间谍?这东西或者人肯定特别重要,重要到需要费这么大的周章。

至少他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挑选他了。你要是想找人把“飞剪号”弄下来,找工程师就对了。导航员是不行的,电报员更做不了,飞行员还需要副驾驶的配合才行;工程师就不一样,他一个人就能让发动机停下。

路德手中肯定有所有泛美“飞剪号”工程师的名单。这也不是什么难弄的东西:找人半夜到办公室偷或者直接贿赂秘书都可以。但为什么是艾迪?路德肯定是因为什么才选中了这一趟飞机,搞到了相应的花名册,然后他问自己:怎么才能让艾迪·迪金配合呢?接着答案就来了:把他老婆绑了。

要给这群匪徒当帮凶,艾迪很不情愿。他讨厌骗子。他们贪得无厌,好吃懒做,花钱大手大脚,只会从辛勤工作的老百姓那里骗吃骗喝。别人都在累死累活地工作,起早贪黑地做生意,在煤矿里没日没夜地挖,在铁厂汗流浃背地干;这群混蛋们却穿得人五人六,坐着豪车,整天游手好闲,就会招摇过市欺负百姓。让他们坐电椅都是便宜他们了。

他父亲和他想法一样。还记得老爹是这么说校园恶霸的:“那些家伙很卑鄙,没错,但他们各个都是呆瓜。”汤姆·路德很卑鄙,但他聪明吗?老爹说过:“想打过那些家伙不容易,但要把他们耍得屁颠儿屁颠儿的不是啥难事儿。”可汤姆·路德没那么好蒙。他精心策划好了一切,目前看来,他的计划非常顺利。

只要能换取一个蒙倒路德的机会,艾迪愿意做任何事。但卡洛安还在他手里,任何企图糊弄路德的把戏都可能会让他们伤害她。他既不能和他们硬干,又不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他只得照他们说的做。

他带着满腔怒火离开了港口,穿过小路来到福因斯村。

候机楼之前是个带天井的小旅馆。鉴于这个村子已成为关键的水上飞机机场,这幢楼差不多全盘给泛美航空了,只有“华太太的店”还留着。这间小酒馆很小,街上有单独的门。艾迪上楼来到操作科,马文·贝克机长和强尼·多特大副正在里面和泛美航空的站长开着会。他们要在这些咖啡杯、烟灰缸还有成摞的无线电报、天气预报装置中间,做出是否进行洲际飞行的最终决定。

风力强度是关键因素。西飞航线一直是一场与主风向对抗的战役。飞行员会不停变换高度,直至找到最理想的大气环境为止。行话管这叫“追风”。最弱的风一般都来自海拔不高的平面,但飞机如果低过一定程度,就有撞船或者撞上冰山的危险。强风会耗费更多燃料,有时预测风力会强得让加满油的“飞剪号”撑不了两千英里,那样就到不了纽芬兰了。那时航班就要推后,乘客们也会被送进酒店,直到天气变好为止。

可如果今天就是那种情况,卡洛安会怎么样?

艾迪瞥了眼天气预报。风力很大,大西洋中央还会有风暴。飞机这回是满客,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经过小心计算才能最终决定。这种想法勾起了他的焦虑:让他困在爱尔兰,留卡洛安在大洋彼岸的一群混蛋手里,这种结果他承受不起。他们会让她吃饭吗?她有地方躺吗?她冷不冷?

他走到墙上的大西洋航图前,搜寻起路德给他指示的坐标位置。这地点选得可真好。它离岸大约一英里,靠近加拿大边境,位于海岸和一个大岛之间的海峡上,并且在芬迪湾内。凡对水上飞机有点了解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个降落的好地方。这里虽不能说理想——“飞剪号”用的港口肯定更避风——但总还是比开放的海域平静些,“飞剪号”在这里落水也不会有太大危险。艾迪也算松了口气:至少阴谋中的着水部分是行得通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希望路德的计划能成功。想到这里,他嘴里有些苦涩。

他还在苦恼到底怎么才能让飞机迫降。他可以谎报发动机故障,可“飞剪号”只用三个发动机也可以继续飞,况且上面还有个助理工程师米奇·费恩,谎话瞒不了他多长时间的。他绞尽了所有脑汁,就是想不出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