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案 蚂蚁书生死而生 蛤蟆老头绝恩情(第2/5页)

小宝也让查查,我问:“找到再埋了吗?”

“听你们说这人年纪不大,什么急病说死就死?找到尸体我验验就知道。”

我好奇:“你还懂这个?”

小宝一拍胸脯:“不是懂,是精通!”

我们回到天桥,吃了碗炒肝儿,打听到蛤蟆老头的住处,他住在麻线胡同。到胡同口,围了一群街坊。

我说:“今天所有怪事都碰上了。”

蛤蟆老头死了。清早,卖玻璃喇叭的喇叭王来找蛤蟆老头,发现门开着,进去一看,老头死在地上,身子都硬了。

我们进门去看,老头的尸体停在地上。小宝不顾巡警拦着,蹲下就研究。摸索了一会儿,说:“没什么致命伤,表情有点奇怪。”

我看了看老头龇牙咧嘴的脸,问:“中风了?”

小宝说:“不太像,得花时间仔细验验。”他说着就去掰尸体的嘴巴,巡警把他拽开,不让再碰,抬走了尸体。

我问十三:“蚂蚁书生还有什么亲戚?”

“亲戚没有,但有几个吸大烟的朋友,天桥卖大力丸的至真和尚跟他就很熟。”

“和尚卖艺?”

“假和尚,以前是义和拳的,练了一身硬功夫。”

我没去天桥找至真和尚,不知为什么,我想去白面房子见他。

我让十三拉我去找王天方,留小宝在天桥逛着。查聚宝新的挖墙案时,我认识了王天方,这人挺不错,是个有原则的盗墓贼。

这回,他又给我长了见识:“有些盗墓贼是会盗尸,大多卖给做邪药的当药引子。”

蚂蚁书生下葬时大张旗鼓,陪葬有多少早就传了出去,可能是被盯上了。永定门一带挖新坟的,王天方认识几个,答应帮我打听打听。

我和十三回到天桥,小宝打听到一件事:三天后,“天桥七怪”将联合演出一次,纪念死去的蛤蟆老头。

十三好奇:“这八怪虽然名头在一起,也不十分交往,还相互抢生意,怎么搞这个?”

我说:“觉得奇怪,看看就知道了。”

三天后,我们又去了天桥。七怪的这场演出让天桥像过年一样热闹。我们特意看了至真和尚的表演——硬气功。和尚脱下袈裟,一身腱子肉,甩甩胳膊,胸脯的肌肉一跳一跳的,闪着油亮的古铜色。他从布袋里拎出两个小孩脑袋大小的圆铁球,一手一个,走近人群展示,说铁球一个50斤。回到场子中间,憋足气一声大吼,抡起铁球往胸口砸,嘭嘭嘭连续几十下,胸口不红不肿,人一点事儿没有。不等喘歇,他又摆上几摞砖,脑袋磕上去,砖头稀烂。表演完,和尚绕场子收赏钱,一边道谢,一边从布袋里拿出几个黑灰色的药丸,不少人掏钱买。

我问十三:“什么玩意儿?”

“大力丸啊,吃了舒坦,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壮阳的?”

“不只壮阳,关键是能戒大烟!老金你可以来点儿啊!”

我说了句“不太信”,继续看那和尚兜售大力丸。买药丸的多是车夫水夫,这些人抽鸦片的确实不少,干的又是体力活,确实需要“大力”。

至真和尚演完,程傻子上了,表演顶宝塔碗,脑袋顶着一摞几十个碗满场飞奔,那摞碗却稳稳当当。

“程傻子是蛤蟆老头的老乡,还有绝活儿,驯狗熊。”十三跟我解释,程傻子是天桥最全能的,什么都耍,有时也卖大力丸。

“那大力丸到底算谁的秘方?”

民国年间,天桥有很多摆摊卖大力丸的,老百姓也爱吃

“至真和尚发明的,但很多摊儿上都有,还有种红色的,更好用!”

我离开场子,去别处转了一圈,发现很多表演硬功夫和卖糖卖药的摊儿上,都卖大力丸,就买了两个揣着。

十三和小宝看完表演,我给他们看大力丸。十三说,他吃过这玩意儿。

“你又不抽鸦片,吃这个干什么?”

“蚂蚁书生送的,好吃!”

我问他怎么回事,十三说,蚂蚁书生表演结束,会拿些大力丸送给观众,也因为这样,他更招人喜欢。

“吃完什么感觉?”

“吃完还想吃……后来就找至真和尚买了……”

这和尚挺会做买卖。我告诉十三,这药丸有问题,不要再吃了。

下午,我回了趟城,去找汪亮。汪亮是我在日本仙台医科学校旁听时认识的,我们一起解剖过尸体,算是有同割之谊。当时一起玩的还有个朋友,叫周树人,他回国后去了教育部。汪亮是个富二代,家里对他宠得很,管得严。回国后,为了逃婚,他跑去做法医,最近被安排在内城左三区。

汪亮借着当法医,跟警署要钱在家搞了个小化验室,我让他验验大力丸。汪亮化验完,来了兴趣,“妈的,这大力丸,里头有鸦片。你说这个和尚有意思,用鸦片劝人戒鸦片,肯定有效果,吃完大力丸再也不用去白面房子了。”

跟汪亮聊完,我回了天桥,打算会会至真和尚。至真和尚常在草市卧牛胡同活动,这里的药王庙边上一座小破房子里,藏着个白面房子。

至真和尚正和几个人躺着抽烟,我找了个地儿躺下,和他们隔了道屏风。刚点上烟,来了个摇话匣子的,要给我放谭鑫培的唱段,我摆摆手,他就去了屏风那边。屏风那边唱起京戏,至真和尚与几人聊天。

“生意越做越好,几位弟兄都有好处。可惜蚂蚁书生死了,他吆喝一次就多几十个买家。”

“怎么就忽然死了呢?”

话匣子就是木制的留声机,最早是手摇的。清末民初,留声机不普及,就有人专门背着话匣子走街串巷,给几个钱,就摇上一段。凡有红白喜事,一般会请个人放话匣子。妓院和烟馆里,话匣子生意往往很好

“也不冤枉,这小子名气大,脾气臭,老头说了几次要弄死他。”

“他俩不是因为书生抽阿芙蓉才闹僵的吗?”

“那算个原因,但主要是他名气太大了,我只是叫他跟师父商量商量出来单干,他却到处说师父压榨他,老头气得不轻。”

“所以,师父杀了徒弟?”

“呸!你个驴踢的,我可没这么讲,我只知道俩人都死了,他们这一门怕是要断!”

我听着他们说话,本来只想抽几口,却越抽越来劲。过了一会儿,话匣子没声了,只听见屏风那边哼哼唧唧。

我睡着了,做了个梦。梦里我八岁,那一年是戊戌年,我跟着父亲在菜市口看砍头,刽子手一口气砍了6个人头,都是做官的。

醒来时,小宝坐在我旁边,我问自己睡了多久,小宝说:“我来了多久,你就睡了多久,本来想叫醒你,但伙计说这样不好,只能在这儿等你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