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旧案(第2/5页)

姚代鹏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林凤冲等人都十分惊讶。

“‘红单’的目标怎么会是你呢?这真是想破脑壳也想不到的事情啊!”孙康大惑不解。

林凤冲却是个从来不会在动机上费脑筋的人,多年在刑侦一线工作,他早已见惯了千奇百怪的动机,给刑警队直接下命令:“必须马上逮捕以张东生为首的流氓团伙,审出他们为什么袭击姚代鹏,以及幕后的‘下单人’到底是谁!”

他还特别叮嘱道:“要封锁姚代鹏还活着的消息,以免流氓团伙得知消息提前逃亡。”

“这个恐怕不容易。”马笑中插嘴道,“这么多警察都往这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还能瞒得住啥消息啊!”

这时,医生走了过来说,病人手术刚刚结束,不宜说话过多,于是大家安慰姚代鹏安心休养,然后一起离开了医院。

等病房里就剩下夫妻二人了,老婆突然抽泣了起来。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姚代鹏从靠枕上一边挪动身体一边说,瞬时间疼得龇牙咧嘴。

“你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不能照顾好自己,大晚上的跑荒郊野地去跟踪嫌疑人,万一真的出点儿啥事,你是不是想让我肚子里的儿子这辈子都没有爸爸?”

姚代鹏倒乐了:“你不是说是个闺女么?”

“你还有心和我耍贫嘴?”老婆瞪起了眼睛,“我告诉你啊,别再跟人家段新迎过不去了,第一他好歹救了你一命,第二咱们将心比心,换成你的孩子被人给坑了害了,你会怎么做?”

姚代鹏一愣,以前他从没想过这问题,一直觉得警察的孩子是不会受欺负的,可是在这个庞大的社会里,一个警察又算得什么……

“如果是我……”他想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比段新迎做得正确。”

“无所谓对错,你不是跟我讲过呼延云的那句话嘛,‘这个世界不应该存在这样一种法则——只许害人者害人,不许被害者反抗!’”老婆认真地说,“当然,前提是段新迎的女儿真是被于文洋害的。”

“你跟过去真是没什么变化……”姚代鹏嘀咕了一句,仰起头,望着病房那雪白的天花板上正方形的吸顶灯。很久,他低下头,指了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帮我拿来,我要给呼延云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还没等他说话,话筒的那一边倒是先传来了呼延云的声音“:老哥,我听说你出事了,本来想打电话问候,又怕打扰你休息,你还好不?”

一声“老哥”让姚代鹏心里一暖,想起昨天和呼延云分手时提起林香茗的事,不禁再次感慨,多亏自己被段新迎给救了,不然恐怕永远无法对呼延云表达内心的愧疚了,然而,他终归不是个擅长道歉的人,嚅嗫了两句,还是直入话题,把自己遇袭的事情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呼延云听得很认真,然而听完之后,他的要求竟是“你能不能把你和段新迎的对话再给我复述一遍,尽量一个字都不要错”。

姚代鹏凌晨虽然挨了一棍子,后来又在河水里泡了个澡,但脑袋瓜子竟一点也不糊涂,马上将自己和段新迎的对话又复述了一遍,然后说:“我们就是这么说的,要说一个字都不错,难,要说错两个字以上,也不容易。”

呼延云“嗯”了一声, 接着道:“也就是说,当你问段新迎,于文洋是否真的‘杀害’了他的女儿时,他的回答一直是‘害死’。”

姚代鹏想了想:“没错……这有什么区别吗?”

话筒里久久地沉默着,像是深不可测的一条涵洞,望过去是黑暗,迎过去是寒冷,走过去是黑暗中令人不寒而栗的往事。

“呼延,到底怎么了?”姚代鹏说。

呼延云说:“我约了于文洋见面,他马上就到。”

然后,呼延云挂上了电话。

他站在花园里中学的操场上,正是暑假期间,操场上没有别的人,只有他一个,于是当白花花的阳光照耀下来时,操场的正中央也只有他一道颀长的影子。

高中毕业已经十年了,他很少回来,此时此刻四下望去,记忆中的母校和现实中的学校,脑海深处和视觉影像,交织,重叠,冲突,模糊,仿佛是海浪一遍遍冲刷着同一道海滩,那些变化的、残存的和记不确切的,都幻化成了无数黄澄澄的细沙,而唯一凝固的,竟是十年来没有丝毫消解的伤感……

砖红色的教学楼不知何时贴上了俗不可耐的瓷砖,玻璃橱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宽敞的等离子屏幕,虽然放暑假了,依然一帧帧地播放着学生们在歌咏比赛和文化节上的照片,学生们的校服还是那么难看。四百米跑道由土地变成了橡胶的,西南墙根下的健身器材,早已斑驳不堪,绿色的双杠,蓝色的天梯,完全看不出最初的模样。石灰的主席台空空荡荡,上面的小领操员,如今又换了哪一张青涩的面庞?我的那棵每到夏天就在教室窗外吐出无限芬芳的合欢树呢?为什么看不到它的踪影?还有你,香茗,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兄弟,我何曾想到,居然你连和我一起重回校园悼念我们的学生时代,都不再可能了。

“呼延先生!”一声呼唤将他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远处,于文洋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身边还跟着那个痤疮。

呼延云的余光还看到,还有两个九门安保公司的保镖正沿着学校的东西墙查看着是否有威胁于文洋生命安全的存在。

于文洋站在了他的面前,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咕噜咕噜喝着矿泉水,大热天的,也许是预防光敏症的缘故,衬衫的最上面一个扣子还是系得很严,他的眼袋有点发肿,脸色白里透青,不知是不是内心永远过于紧张的缘故,皮肤上的每个纹理都是撑开的,看上去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学生,竟然还不如自己显得年轻。

“您找我什么事情啊?为什么要来这里啊?”于文洋问,双眼闪烁着战战兢兢的光芒。

呼延云对痤疮说:“我有几句私下的话跟于文洋说,你站远一点。”

痤疮一愣,很无奈地向后退到很远的地方。

操场中心,现在变成了两道影子。

“我们走一走,边走边聊。”说完,呼延云就朝校园的东南方向走去,“这是我的中学,那座是教学楼,现在装修得都看不出一点原来的样子了,再往东走,那个白色的小楼是实验楼,当年是化学实验室、物理实验室和标本馆,现在不知道做什么用,你看这地上,一到放暑假就像半年不理发似的,长出好多好多的野草,所以每年9月开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全体师生拔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