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绝杀(第3/5页)

然而呼延云不能跟他说,也不想跟他说,拉着他的胳膊说:“走,咱们离开这里,马上!”

于文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甩开呼延云的手,“哗啦”一声拽开阳台门,由于力气太大太猛,那门轴竟被拽劈了!他望着阳台仔细看了半晌,偏头一瞅,门边恰好有一根撑衣杆,他抓起来,像用鱼叉捕鱼一般狠命朝阳台的地面戳去,只听“喀喇喇”一声,立刻戳出一个大窟窿——那地板竟是纸糊的‘高仿货’,于文洋蹲下身子,顺着窟窿往下望去,楼下那家的阳台上,一面千仞并立的钉板,闪着寒气逼人的光芒!

刚才于文洋只要一脚踩下去,必然会将这纸糊的地板踩出一个窟窿,猝不及防地掉下去,恐怕立时便成了千疮百孔的血人!

而这一切,正是呼延云刚刚才想到的。

一台没有升降功能的旧式轮椅,一个比屋子低并没有斜坡的阳台,由一个老人看似无懈可击的行为,构成了最显而易见的矛盾——

他怎么可能顺利地摇着轮椅,如履平地地进出阳台呢?

那个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台阶……

最简单的推理就是有人刻意将阳台设置成可以承受住一个老人及其轮椅重量的“正常阳台”,而阳台的问题一定出在“不能承重”上。

现在,从阳台台阶的外缘被整齐地削了半个拇指高来看,平时应是铺了一层木板供老人摇着轮椅进出,使监视者放松警惕,而真正的阳台地面恐怕早已挖空,精心裱糊了一层像极了水泥地面的纸板。

今天,不过是把上面那层木板抽走了罢了。

就在这时,一幕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景突然出现,段新迎的老爸摇着轮椅,向蹲在阳台门口的于文洋冲去!

他想用轮椅将于文洋撞下台阶。

然而,已经处于高度警惕状态的羊驼还是快了一步,他飞起一脚,只听“哐”的一声巨响,老人和他的轮椅都被踹到了一旁。

老人的身体蜷缩在地上,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咬紧的牙关之间,还有无限的懊悔和愤恨,仿佛在说“只差最后那么一点点”……

一直靠墙坐着的巩柱挣扎着站起来,扑向羊驼,谁知羊驼连头也不回,右肘只向后一撞,便听见巩柱一声惨叫,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羊驼狞笑着抬起脚,要踩向巩柱的肋骨——

“够了!”呼延云怒吼了一声。

羊驼这才慢慢地放下脚。

顷刻间,这并不宽敞的主卧里倒下了两个人,那轮椅已经变成一摊废铁,可轮子还在骨碌碌地兀自转动。蹲在阳台门口的于文洋刚才听到身后的动静,意识到有人要把他撞下去,一瞬间,本能地用手指死死地抠住阳台的门框,仿佛是半只脚滑下悬崖的人揪住了一蓬茅草,抠得门框扑簌簌地往下掉灰。等到身后恢复了安静,他回过头,看着有如战场般惨烈的景象,身体不由得筛糠一样发抖。

终于,他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由于巨大的恐惧,每一步,都像是沉在水坑里的泥塑,一点点瘫软着、坍塌着,尤其是五官,仿佛用坏掉的电视机播放的影像,变形、扭曲得成为莫可名状的离奇线条。

他来到羊驼面前,然后指着地上的巩柱问:“你在搞什么?你为什么不踩下去?啊,为什么?”

羊驼一愣,看了一眼刚才叫停的呼延云。

“看别人做什么?我在问你!”于文洋的双眼突然变得血红,用一种歇斯底里的声音对着羊驼吼叫,“你为什么不踩下去?踩死这只蟑螂!你刚才一脚踩下去,他就修成正果了,他们根本就是一群只配活在我们鞋底的家伙!”

然后,他一下子跳到段新迎的父亲面前,蹲下,指着老头子的鼻子说:“你让我道歉?你配吗?老东西,既然你想听,我就再说一声‘对不起’,我向你保证,从今天开始,今后我每天上完厕所,用薄荷味儿的纸巾擦完屁股扔进马桶里冲水时,也会朝那张纸巾说一声‘对不起’,因为那张进口纸巾都比你这条老命值钱!你命贱,你儿子和你孙女的命都贱!你们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用你们的死给我们带来一点点娱乐——你一把年纪了,为什么就不认命呢?”

老头子只是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浑浊的泪水盈满在浑浊的眼珠上,又从浑浊的眼眶里流下浑浊的面庞……

于文洋抓着头发,像疯了一样冲着天花板“嚯嚯”地怪叫了两声,然后继续叱骂“:你哭什么,你他妈哭什么啊?你没听懂我的话吗?要认命,认命的人都是不哭的,你不要哭,不要哭好吗?我最看不得别人哭了,你和你孙女一样都那么爱哭,这可怎么得了啊!输了就输了,输着输着就输习惯了啊,反正你们从生下来那一天开始就是不停地输,就像我们这样的人从生下来那一天开始就不停地赢一样。和我斗,凭什么?我打个喷嚏能让这个世界感冒,你死了连他妈停尸费都付不起!想杀我?真他妈搞笑,真他妈哈哈哈的搞笑!你看你们花了多少力气来杀我,最后就是杀不成,连杀人你们都杀不过我!我现在下了楼,走在街上,洒满阳光的街上,我看一个人不爽,我动动嘴皮子,‘扑’一下子,他不死也得装死,你们行吗?你们只要敢起这个念头就得把牢底坐穿!我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干的,是你们夜深人静想都不敢想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接下来,于文洋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因为——这是——他妈的——我们的世界!”

呼延云上前一把揪住于文洋的脖领子,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够了!我接受你家里的委托保护你,可是我没接受委托保护一个畜生!”

在他怒目的逼视下,于文洋几乎发疯的眼神,渐渐收敛了一点,复原了一点。

于文洋大口大口地喘了一会儿粗气,把像冰溜子一样挂在嘴角的口水,往回抽了抽,掰开呼延云的手,走到巩柱面前,用阴沉并狠毒的声音说:“那个东西到底在哪儿?不然我发誓会让你接下来的日子生不如死,只能靠领残疾人救济金过日子。”

巩柱抬起眼皮,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时候蹲在阳台门口,朝那个大窟窿里观察了半天的刘新宇,突然回过头说:“呼延,你来看,下面好像有个相框,旁边还搁着个小瓶子。”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段新迎的老爸拖着截了肢的双腿,往阳台爬去,像是要扑到下面去抢那个小瓶子。

“还不死心!”于文洋好似坐了一天办公室的白领,昂了昂脖子。

羊驼立刻对两个手下说:“把那老头儿扔到屋子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