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真相(第4/6页)

“我听完气得破口大骂!骂完了又是一场痛哭,小林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看我还在流泪,站起身说‘原来你只会哭’,然后向审讯室的外面走去。我一下子火了,抹了一把泪水问,第二个选择是什么?!他回过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亲手替你的女儿讨回公道!

“复仇的火焰,一下子在我的胸口燃烧起来,我恨不得马上冲出监狱去杀了于文洋!但是小林说,你现在还在服刑,必须忍耐和等待,等你出狱后再说,而且,于家的势力和实力都极大,复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说大不了我跟他同归于尽,他摇摇头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轻言牺牲。接着,他把他的策划给我详细地讲了一遍,我听得目瞪口呆!他说,他的目的是,既惩罚于文洋,又让我不用承担刑事责任,因此不能采用直接的谋杀方式,而要制造‘意外’,但意外就是意外,比不得直接谋杀来得‘高效’,只能通过大量、多次追求‘概率’。他仔细分析了于文洋的心理特点——狡猾、敏感、多疑、自恋,当谋杀的威胁在次数和量级上逐渐增加时,普通人都会感受到巨大压力,而于文洋这种人的应激反应更剧烈。一开始,他会集中全部精力和聪明才智与死神周旋,时间一长,高度紧张的精神必然疲惫,导致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变得狂躁、神经质,就像罗网里越挣扎捆缚得越紧的野兽,从而犯下大错……所以,要在短时间内多次制造杀机,但是多次行动也会增加我暴露的风险。总之,前几次可以放手进行,一旦发现自己已经暴露,就要抓住机会,利用‘暴露’引诱于文洋踏入最后的陷阱。”

(姚代鹏插话:“这是什么意思?”)

“我当时也不明白。”段新迎说,“我问他什么是‘最后的陷阱’,他讲出了把阳台地面掏空,拿纸糊上,然后利用巩柱手中的药瓶诱惑于文洋走上阳台,掉下去摔在有毒钉板上的计策。我觉得很妙,可是他说,这个计策的难点在于——怎样让于文洋到我家里来。于文洋发现我谋杀他的企图,怎么会登门寻死呢?就算巩柱拿那个药瓶要挟,他一个保安,威慑力度很小,恐怕没什么用,我一听也傻眼了。他沉思了片刻,说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件事。

(呼延云问:“谁?”)

“小林昂起头,看着天花板,良久,说出了‘呼延云’三个字。我说那是我的老同学啊,他点点头说,只要按照他的计划执行,就不可能被抓住把柄,警方依法办事,没有证据,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在这种情况下,于家肯定会雇用私家侦探来监视我,而雇用的对象百分之百是呼延云,因为于家样样都求‘顶级’。我说,难道你的意思是,不把咱们谋划的方案提前告诉呼延云?让他蒙在鼓里?他点点头说,呼延云原则性很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被杀而不管——哪怕这人是个千刀万剐的恶棍,所以还是不把真相对他和盘托出为妙。我说,万一呼延云堪破了你的计策咋办?他笑了笑说,如果是连环杀人案,推理者还能通过行为模式推测出凶手下一次谋杀的时间、地点和方法,但是咱们方案的前面两次,于家顶多是当成‘意外’,第三次如果失败,他们才会意识到这不是‘意外’,延请呼延云,那时估计用溜车夹死于文洋的计划也差不多施行了,接下来的纵火,根本就是一年前布置的,他怎么堪破?又能堪破什么?我说那阳台的诡计呢?他说那时恐怕你早已经暴露了,你一定要想方设法让自己‘被捕’,但又不要做得太刻意,你一旦‘进去了’,呼延云必然会放松警惕,放心地让于文洋去你家——这就是所谓的利用‘暴露’引诱于文洋踏入最后的陷阱。

“我还是犹豫,说我和你有过节,把上学时白皮松林那档子事儿讲了一遍,小林说没关系,‘呼延云这个人虽然高傲、脾气坏,却是我见过的最善良和正直的人。他介入你的案子之后,一定会主动寻找你女儿的死因,而对他来说,搞清真相只是分分钟的事情。之后,以他的性情和古板,也不能把于文洋怎样,顶多还是老一套,叫他登门道歉和赔偿——只要于文洋进了你的家门,就不能再让他活着出去’!

(呼延云苦笑了一下。)

“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怎么知道自己何时暴露了呢?他说监视你的最佳位置,就是你家对面那座楼正对着的窗口。那是个空置房,房主在奥地利,最近几年都不会回来,他已经潜入那里安装了窃听器,在行动开始后,我就可以遥控启动窃听器的开关,了解监视者的动向。另外他已把我家楼下那间房子租了下来,房租交了一年。我出狱后,要利用在狱中学到的裱糊手艺,抓紧‘更换’阳台地板,但是为了迷惑监视者,可以在阳台上铺设一层可拆卸的木板,让我爸每天按时上去晒太阳,等到于文洋来家里时,把木板拆掉即可。还有,呼延一旦找到我女儿的真正死因,一定会去问巩柱有无药瓶,他已经和巩柱打好招呼,在适当的时候,出示那个药瓶,并利用它,引于文洋上钩!

“我又担心,假如于文洋同意登门道歉,警方和于家雇的安保人员肯定会提前检查,万一登上阳台,纸糊地板不就露馅了?小林细细地给我分析,任何人登门道歉,都是在屋子里进行,所以阳台不会是检查的重点。届时只要坚持不打开次卧的门锁,就一定会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次卧上。为防万一,还可以让我爸坐在阳台门前换药,阳台和主卧隔着玻璃窗,看一眼里面没藏着人,或用仪器测测没有爆炸物和燃烧品,也就行了。而于文洋到来之后,巩柱一旦指出药瓶放在阳台,安保人员这时再想登上阳台,于文洋也不会同意的,因为那时他疑神疑鬼的,怕节外生枝,有人再抢到那个药瓶要挟自己,所以一定会坚持亲自登上阳台去拿药瓶的……

(姚代鹏点点头:“这是把人性看透了。”)

“听完这些,我才明白,一切一切,我想到的,没想到的,小林都已经筹算得滴水不漏!我说,呼延云现在名气很大,而且据说从来不给权贵好脸,你怎么能保证他会接受于家的委托?他淡淡一笑说‘我会给你开一个心理鉴定,落款上有我的名字,呼延云看到了,一定会介入此案,因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最后叮嘱我,在那份心理鉴定上,他会把我写得十分凶恶和邪恶,这会极大地干扰呼延云理性的思辨力,做出各种误判。与此同时,他也要求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磨炼心性,变得坚忍、刚强,只有这样,才能实现最终的目标。我说我从小性格懦弱,胆小怕事,不知道行不行——他拦住我的话头,盯着我的眼睛说‘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等于失去了一切!你已经失去了一切,你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