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面具与镜子

午后不久,有电话打了进来,一位妇女从主教村路的一栋房子里报了警。虽然总局已派出了片区警车,但特里·贝特森警督说过凡是袭击妇女的警情都要立刻通知他,而这次似乎就是这类案件,所以几分钟后他也驱车上路了。简·卡特警长坐在他旁边。

房子位于主教村路和A64公路之间。那一片景色宜人——有几处爱德华七世时期的大别墅,还有许多现代化独立式住宅,规模较小,都有独立的花园以及与主体建筑相连的一体式车库。报警电话便来自其中一栋房子。房子位于街道尽头,靠近一片小森林,这片森林被森林基金会保护得到了非常周到。林中有几条人行道,供当地居民遛狗和儿童骑自行车。森林另一侧是纳维斯迈尔,约克郡的赛马场,也有人行道和自行车道穿行其间。

屋前的花园里有几片灌木丛和一棵桦树,还有一条宽度勉强可供救护车通过的车道,此刻便有一辆停在那儿。一小群看起来像邻居的人站在附近。特里和简挤过人群进了屋。

屋里,医护人员正同一名身穿睡袍、脸色苍白的年轻妇女交谈。她坐在客厅的沙发边上,胸前环抱着一个两岁大的男孩。女人头发蓬乱,眼睛睁得老大,眼里满是恐惧。她紧紧抱着孩子,双手抖个不停,讲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他没碰他。他没碰你,戴维,对吧?没事了。那个恶心的家伙已经走了。你没事了,亲爱的,你安全了。”

那男孩看起来和母亲一样惊魂未定。他紧紧抱住母亲的脖子,脸埋在她的胸前,所以特里他们一开始无法看清他的长相。一位女医护人员轻声和他说话,温柔地抚摸他的手臂。有一两次,他回过头来,想看清她是什么人,然后又连忙转过头,趴进母亲怀里寻求安慰。

“什么情况?”特里问一位当地的警员。

“看样子应该是入室盗窃,长官,还有强奸未遂。我们还不太了解具体情况,只知道这位女士受到了惊吓,一个蒙面人闯进了她的卧室。他试图袭击她,但我想她反击了。之后一位邻居从托儿所接孩子回来了,歹徒未能得逞,骑着自行车往纳维斯迈尔方向跑了。我们已经派出警车前去搜捕了。”

“天啊,”特里轻声说,“难怪她吓成那样。那个邻居在哪儿?”

邻居穆丽尔•贾勒特看起来和这位母亲一样震惊。她证实她像平常一样接了小戴维和自己的女儿。当她把戴维送回家时,听到楼上传来砰砰巨响和尖叫声。之后一个男的跑下楼梯,挤过她身旁从后门出去了。她没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他戴着面具,她吓呆了。她看到他骑上自行车,穿过森林,往纳维斯迈尔方向跑了。她跟着小戴维上楼,发现他母亲在床上哆嗦,睡袍松散地裹在她身上,手里还握着一把理发剪。

特里留下简与受害人交谈,独自上了楼。主卧室里有张松木双人床,床头板精雕细琢,床尾立有帷柱。羽绒被凌乱地半搭在床上。地上有条湿毛巾,屋里弥漫着浓郁的麝香味。他旋即发现这味道是从靠近房门的壁纸上散发出来的,那儿有一团深色的污渍,正下方的地板上躺着一个打碎的喷雾式香水瓶。卧室的地毯上散落着其他几件女性用品——一瓶保湿霜、一把银色的梳子和一个碎掉的花瓶。地板中央是一个小珠宝盒,戒指和项链从里面洒了出来。房间里还有一双跑鞋,一只在床边,另一只靠近房门,像是被谁扔过去的。

卧室的窗子正对森林,窗外是花园,一只松鼠匆忙蹿上了树。特里回头望向屋里,在墙上的一面全身镜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像。镜子旁边放着一个洗衣篮,一条慢跑短裤搭在篮子边上。房间另一侧是一扇浴室门,浴室的地板还是湿的,好像有人刚刚在此淋浴过。五斗橱顶层的抽屉是开着的,女性内衣散落在边上。

特里正欲离去,却突然发现凌乱的羽绒被下露出了半截东西,看起来像根绳子。他小心翼翼地拉开羽绒被,发现那是一根粉色的睡袍腰带。

特里来到楼下,简还在那里和受害人交谈,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粉色睡袍,紧抓着腰部,腰带已经不见了。医护人员坚持要带她去医院,而简想陪着她。关键问题是:“他强奸你了吗,亲爱的?”受害人激烈地摇着头,她显然还惊魂未定,几乎无法说话。

“我会杀了他。”她低语道,“如果他碰我孩子,我会杀了他。”

简·卡特把女医护人员拉到一边。“我们警局有一个专办强奸案的房间,配有一名医生。”她轻声说道。“她在那儿可以得到充分的医疗救助,而且,如果她被袭击了,那里也是了解案情、收集证据的最佳场所,完全私密,所有医生都是女性。”

医护人员点了点头。“她能带着孩子吗?”

“当然可以。我们有受过专门培训的女警。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一个过来。”

“可以。不过我们要和她待在一起,一直等医生来了再说。”医护人员转向那位女士,只见她依然坐在那里,紧抓着孩子,手臂吓得哆嗦不止。她递给她一条毯子。“莉齐,亲爱的,我们想带你去看医生,可以吧?她会替你仔细检查的,看看你是否无恙。你可以带着儿子——坐救护车,好吗?想不想看看救护车特别的车窗,戴维?就像电视里那样。这位女警察会和我们一起,保护我们大家。”

几小时后,简·卡特警长将她在房里了解到的情况,向特里·贝特森做了简要汇报。简满脸倦容,但是坚定的决心让她不知疲惫。她一边来回踱步,一边介绍情况。

“先说好消息吧,如果在这类案件中有好消息的话。她没被强奸,也没受到任何重击。只是挣扎时颈部和手臂上有几处擦伤。当然,她受到了惊吓。那是真正需要时间去克服的。我是说,如果她能走出这段阴影的话。”

“那个小男孩呢?”

“据我们所知,嫌犯没碰他。他叫戴维,他妈妈叫莉齐——伊丽莎白·博兰。她好像是个单身母亲,戴维的爸爸几年前离开了。莉齐是个会计——她说她在家办公。今天下午,她去纳维斯迈尔跑步了——尽管过去一周我们多次发出警告——之后趁邻居还没从托儿所把儿子接回来,她赶回家冲了个澡。她们好像是轮流接送孩子。她站在镜子前擦身子时,突然看到背后有张脸在偷看。那不是一张正常的面孔——而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她急忙转身,看到卧室门附近有个男的。他穿着一件黑色运动服,兜帽罩在头上,帽子下面是一张面具——她说是《呐喊》里的那幅人像,就是蒙克1那幅著名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