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8页)

之后,我久违地观察了所有队员的动作。惠子的动作很准确,但身体松弛的毛病还是没改。看来她是想暂且不管姿势好坏,先固定下来通过全县比赛再说,我也就没说什么。

让我吃惊的是宫坂惠美的进步。以前光是拉弓,她的身体就会虚弱地颤抖,现在已经能把弓拉满,不慌不忙地瞄准,让人觉得胸有成竹。她原来的姿势就很简洁,现在命中率提高了一大截,不知是不是和惠子搭伴训练的结果。

见惠美射出的箭正中靶心,我不禁喝了声彩。她垂下眼帘鞠了一躬。

“宫坂这家伙状态奇好呀。”我轻声对加奈江说。

她正盯着自己那轨迹低了一截的箭—从一年级开始她的射法一直这么粗糙—边擦汗边说:“是呀。中午休息时间她都主动练习,水平真是一天天见长……问她有什么秘诀,她说没有。”

“那是一种精神。到了不把射箭当一回事的时候,才会那么射。那是一种财富。”

“我也这么想,可……”

“这和轻视可不一样。”我笑着走开。

训练了约一个钟头,冰冷的雨滴开始掉到脸上。雨越来越大,射箭场的地面印上了一个个黑点。几个队员叹着气恨恨地抬头望天。我能体会她们的心情。好久没一起练习了,好不容易练一次又要泡汤—她们大概是这么想的。

“别管它,下雨天也要比赛!”惠子厉声说。

她说得没错。射箭比赛不会因下雨而中止,虽有“雨雾过大看不清靶子的情况下可中止”的规定,但那堪称例外中的例外。

雨水会令身体发冷、肌肉僵硬,要求队员比平时更集中注意力。而弓弦沾水后弹力会剧减,射出的抛物线也会变,在体力和技巧两方面对选手都有更高要求。

雨下大了,实力的差距显而易见。惠子出现片刻起伏后成绩马上平稳下来,加奈江的大力射法受雨势影响不大,宫坂惠美在雨中仍保持着良好状态。其他队员起伏很大,失误连连。这种状态持续了一阵,惠子见一个队员射得远离靶子,就下令停止练习。再练下去,队员不仅姿势大乱,还会感冒,我也赞成停练。

换好衣服后,队员们在体育馆一角进行力量训练。我没带备用的运动服,只好换上西装,但还是去体育馆看了看。

在室内,最有效的练习就是不搭箭地拉弓,像网球的挥拍练习、棒球的挥棒练习一样,这是射箭最好的练习法。

队员们排成一队拉空弓,我靠着墙看了一会儿,跟惠子打个招呼,走出了体育馆,因为篮球社和羽毛球社也在挥汗练习,馆里的热浪蒸得我脑子发木。出去一看,白石正坐在长椅上看报纸,看见我慌忙想起身。

“我只是到外面吹吹风。”

听我这么说,他便没站起来,却一直目送我出去。

雨越下越大,操场和教学楼周围都不见人影,整个校园变得如黑白照片一般。我深吸一口气,冰凉的风穿过鼻孔。

感觉右边好像有人,转过头去,但只是错觉。

对了,那个时候……

以前有过相似的情形,那时不是错觉,是高原阳子站在那儿,打着伞,盯着教师更衣室那间小屋。现在回想起来,她大概是在思考密室之谜,当时只有她知道北条雅美的推理不对,但她不能告诉别人。

我从一旁的伞筒里拿出自己的伞,打开,慢慢走到体育馆后面,像那天的阳子那样盯着更衣室。

体育馆里传来队员们踩地板的声音和喊声,听起来像是从远处传来,更衣室四周笼罩在一片寂静中。

能想到的都想过了……这问题至今不知已想了多少次,我甚至做梦时都在想—怎样能不经女更衣室入口而逃走呢?我也曾走进那栋屋子冥思苦想,却还是想不出所以然。

不知站了多久,我回过神来,只觉身上发冷,脊背发凉。正想往回走,又停住了,想到要做一件事。我想起了目击村桥被害时的情形,想重复一下当时的行动。当时我伸手开门,门纹丝不动,于是绕到后面,从通风口往里看。

对,像当时一样从通风口往里看看。

通风口很高,我刚刚够得着,高原阳子大概踮着脚才能勉强够到。

我像那天一样从那儿往里看,闻到的还是灰扑扑的味道。

昏暗中,依稀可以看见入口的门。记得那天看见顶着门的木棍显得很白。大谷说那根木棍不可能从门外顶住。

刹那间,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我们都犯了一个重大错误!一两秒钟之内,我的记忆和思绪在全速运转。我感到头晕,还有一点恶心,此后,一个解开密室之谜的大胆推理冒了出来。

不,不会是这样—我摇头。我不喜欢这个违反自己心愿的推理结果。不会是这样,一定是哪儿出了错。

我逃一般跑开。

4

十月一日,星期二。

“午休时楼顶见。”第四节课开始前和高原阳子在走廊擦肩而过时,她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如是写着。

这是自从今年春天以来她第二次叫我出去,但这次想必不会是邀我一起旅行。

学校禁止学生上楼顶,平常那儿没人,但我听说偶尔还是有学生在那儿说悄悄话。吃过午饭爬上楼顶,果然有三个学生在角落里聊着什么,一看到我便吐吐舌头耸耸肩,下去了。因为看到的是我,她们大概暗道侥幸。

阳子还没来,我靠着铁栏杆俯瞰校园,教学楼的形状和建筑的布局一目了然。到这儿任教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样看学校。

“这不像你呀。”

背后突然有人说话,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穿着蓝裙子、灰外套的阳子站在那儿。今天开始全校改穿长袖校服。

“什么?”

“在楼顶看学校的样子,不像是老师你,就算是消磨时间也显得无聊。”

“那怎样才像我呢?”

阳子歪了歪头:“老师先到达等候,这可不像你,你总是让别人等,对吧?”

我无言以对,下意识地抬头看天。为掩饰慌乱,我问她:“找我什么事?”

她惬意地吹着凉风,拨弄着吹乱的头发问道:“调查情况怎样?”

“我也不清楚,反正凶手还没抓到。”

“汽车那条线呢?警察不是在行动吗?”

“是在调查,可眼前好像还没收获。说来也怪。”

“后来还有没有被凶手盯上?”

“没有。警察贴得那么紧,凶手怕是也没机会。”

“总之没进展?”

“是这么回事。”我对着天空叹气。

过了一会儿,阳子说:“后来我想了想,想到了一点。”

她的样子有点犹豫,我看看她的侧脸:“什么?”

“你大概会说是外行的想法……村桥被杀时,现场呈密室状态,对吧?为什么要弄成密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