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分庭抗礼(第2/5页)

“呵呵呵,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看冯慎处了劣势,川岛便有心卖弄。“这棋谚有云:‘布棋似布阵,点子如点兵。’像冯巡检这般横冲直撞的套路,可与那书谱中所载不符啊。”

“在下喜欢直来直去,最不愿拐弯抹角。”冯慎驱车直下,逼入川岛中宫。

川岛把士一歪,含针带刺道:“不懂变通,只会碰个头破血流!”

冯慎微微一笑,拾边卒拱挺。“且走着看吧。”

川岛回马欲吃。“原来冯巡检打算拱卒。然你这颗过河小卒,距我将营甚远,况且有我各路劲子截杀,呵呵,道险且阻啊。”

冯慎横车一拦,别住了马腿。“犯我河界,虽远必诛!”

“那就让你顾此失彼!”川岛瞄定另一侧,架炮轰车。

冯慎将车一沉。“将军!”

“这种虚将有何用?”川岛刚想落象,突然记起冯慎当顶还插着颗巡河炮。“哎呀!大意了!”

“哈哈哈,”冯慎笑道,“看来川岛先生只能舍马保将了。”

将单马抽去后,冯慎全盘皆活,先借机破去川岛士、相,后又扫尽川岛兵卒。使得原本清晰的局路,渐渐变得扑朔迷离。

眼瞅着冯慎变守为攻,川岛慌忙应对。几个回合下来,双方各争了数子,却亦然难解难分。

突然,冯慎棋风一转,频使了几个怪招。川岛见状,急调单炮独马来护。

“炮莫轻发,马不躁进啊。”冯慎摇了摇头,抬起棋子,朝别处一安。

“哼哼,”川岛低头一看,不由得冷笑道,“冯巡检,你倒有些耍无赖的意思啊。”

“哦?”冯慎问道,“川岛先生何出此言?”

川岛哼道:“你走这步棋,无非是想兑子、拼个两败俱伤!”

“非是两败俱伤,而是抵死相抗!”冯慎手不停歇,接连兑去川岛数子,又继续将残卒挺进。“再者说了,照眼下这局势来看,川岛先生就算想下成和棋,恐怕也难了。”

说完,冯慎将趟过的两个卒子齐头并进。川岛只剩枚孤炮,架无可架,只得眼睁睁看着冯慎步步紧逼。

川岛机关算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善弈者,攻心为上。川岛先生这一慌,成败已然分晓。”冯慎双卒突锲,把川岛营盘牢牢围定。“拱手认输吧!”

望着那颗被钉死的老将,川岛纵是不甘,可也回天乏术。“唉……我每步都依谱拆解,不想还是败于区区两颗小卒。”

“川岛先生,枉你还看过棋谱啊,”冯慎道,“千古无同局,神机自巧生。若只会按图索骥、照本宣科,那一个‘败’字,终也难逃。有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似这般粗浅的俗理,川岛先生想来是能明白的。”

“哼”,川岛将棋子一丢,“冯巡检,这局让你侥胜了又如何?象棋下得再好,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就算你大清国手遍地,在列强面前,还不照样割地赔款?”

冯慎道:“川岛先生所言不假,下象棋本就是个乐子。然这变幻的时局,又何尝不似方才那局棋?没到最后关头,结局殊难逆料啊。我朝有位剑臣先生,他曾撰过一联,不知川岛先生是否有兴趣听听?”

川岛道:“愿闻其详。”

“那联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冯慎说着,捏起一枚小卒。“我泱泱华夏,豪杰辈出。锲而不舍,寸土必争。终有一日,会将列寇驱出国门。那怕,仅剩这一兵一卒!”

“呵呵,”川岛不屑地笑了,“冯巡检,你这番豪言壮语能否成真,我可要拭目以待喽。”

冯慎笑道:“哈哈哈,骑驴看唱本,川岛先生,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二人一面笑,一面将棋子摆回棋盒。正收拾着,肃王拎着只死鹅回来。“哟?你俩还下过棋了?谁赢了?”

川岛一指冯慎,言不由衷道:“冯巡检棋艺精湛,我是甘拜下风啊。”

“哈哈,”肃王将死鹅朝地下一抛,弹了弹身上衣衫。“吃瘪了吧风外贤弟?冯慎这小子可是个高手,他让出单马单炮,本王都干他不过啊,哈哈哈……”

川岛心里一惊,“起初那对马炮,是冯巡检有意相送?”

“承让”,冯慎笑而不答,扭头道,“王爷,您老怎么还拿只家禽试枪?”

“嗐!”肃王耳根子一红,“别提了!之前怕枪响惊着人,本王便骑马去了近郊。见一块菜地里,探出个灰不溜丢的大禽,本王还以为是只野雁,搂火便射了过去……”

冯慎低头看了看,笑道:“王爷,这是只狮头鹅。”

“可那会儿不认得啊”,肃王尴尬道,“本王原想,家鹅都应是白羽……正要去拾,结果跑来个农户,说本王打死了他家的大鹅,最后赔了一两银子才算了事。”

“真是刁民”,川岛道,“莫说王爷不认得那鹅,就算认得,拿来试枪又如何?”

“话不是这么说,”肃王摆了摆手,“不管有心无心,毁物赔偿都是天经地义。风外贤弟啊,这枪的准头儿可真是不赖,一扣扳机,那雁便应声而倒……哦,是鹅、是鹅……哈哈哈……眼瞅着快晌午了,一会儿本王让厨下将这大鹅炖了,你俩一并尝尝?”

“岂敢劳烦,”川岛忙道,“王爷,那续任之事……”

“风外老弟”,肃王捶捶腰,打断了川岛,“本王有些乏了,咱们今日就不谈公事啦!”

冯慎会意,便道:“王爷既然疲惫,那我等就不多扰了。”

“那成吧,”肃王赶紧借坡下驴,“对了冯慎,那件事就由你看着部署,本王等你消息。”

“是”,冯慎会心一笑,“卑职全力以赴。”

打从肃王府回来,冯慎就一直没去崇文门当职,将手头差事暂托他人打理,自己却走街串巷的闲逛起来。

这天,冯慎吃罢午饭,也不避烈日当顶,又溜出了家门。沿胡同走了一阵,耳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音。冯慎回头一看,见是个头戴苇笠的矮小汉子。那汉子见有人瞧他,忙压低了笠檐,越过冯慎,快步朝前去了。

起初,冯慎并未在意。可稍加琢磨,便发觉有些不对劲。那汉子一身粗布汗褟,像个力巴儿打扮,可他细皮嫩肉的,与那套破旧行头又格格不入。尤其那只压着笠檐的手,一瞅就没出过苦力。指掌白皙,跟那种经年劳作的粗茧大手截然不同。

想到这儿,冯慎疾赶几步,追在那汉子身后,瞧他意欲何为。

那汉子很是警惕,每过一个路口,都要停下来四处张望。他愈是这样,冯慎便愈发觉得可疑,心里一急,步伐不禁迈得更快。

这么一来,二人距离便贴得太近。等那汉子再次回头时,冯慎闪避不及,躲慢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