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盲叟托孤(第3/4页)

冯慎一回头,看清了来人,也抱拳道:“曾三爷可真是无处不在啊。往常遛弯儿你都带着那只鹩哥,今个儿怎么却两手空空啊?”

“唉,别提了……”曾三爷长叹一口气,“好容易将那只鹩哥驯熟,没想到一个没留神,让野猫拖出笼来给嚼了……冯少爷,咱不说这茬儿,一说呀,我这心里面就没着没落的……”

说着,那曾三爷眼窝还真红了,忙从怀里掏出手绢来擦了擦。

“不就是个玩物吗?”冯慎劝道,“以三爷的家底,有什么好鸟儿淘换不来?”

“冯少爷没养过鸟儿,哪会知道老哥哥这心里面的苦啊……”曾三爷摇了摇头,道,“得!不提了不提了……哎?我说冯少爷,听人讲,你现在是那顺天府的经历了?”

“哟,”冯慎笑道,“这事儿,我还真没跟外人提过,三爷消息倒是灵通啊,哈哈哈……”

“瞧冯少爷说的!”那曾三爷故作愠状、避重就轻,“哥哥我能算是外人吗?冯少爷,这事我可得拿你的怪了,不管怎么说,你应该提前通知哥哥一声啊,这么着吧,等哪天有空,我摆上桌‘贺官酒’,咱哥俩好好乐呵乐呵。那啥……家里还有点事……就先不打扰两位了,改天再聚!”

曾三说完,冲着冯慎和查仵作一拱手,便扭动着胖身子匆匆离去。

望着远去的曾三爷,查仵作惑道:“冯少爷,这人谁啊?”

“他的名号虽不响亮,”冯慎笑道,“可是提起他的曾祖,想来查爷定会知道。”

“哦?”查仵作一愣,“却是何人?”

冯慎答道:“正是那九帅‘曾铁桶’。”

“曾铁桶?”查仵作一琢磨,这才明白过来,“冯少爷……您说的可是那个围安庆、破金陵的曾国荃曾大人?”

“正是,”冯慎又笑道,“怎么样查爷?来头大吧?”

“真是不小!”查仵作一拍大腿,道,“曾铁桶那还了得?好歹也是封过一等威毅伯、署过两江总督的大人物啊!能耐不差于其兄文正公哪……”

“要比起定国安邦、修身治学,那还是比曾文正公逊色些许,”冯慎道,“若讲行军布阵、攻城掠地,他却又胜过其兄几筹了。”

“这话在理,”查仵作点头道,“论起那打仗不要命的,曾铁桶还真算得上是一个。想当年闹长毛的时候,那些个八旗军、绿营兵一个个不都了?若不是那曾氏兄弟拉练了‘湘勇’,那洪杨逆贼早攻到咱这四九城了!”

“这些个陈年旧事,查爷倒是知道得挺全。”冯慎笑了笑。

“嘿嘿,”查仵作一乐,忽作神秘状,“不瞒冯少爷说,先父在时,曾在那彭玉麟彭大帅麾下,任过湘军水师的营官。所以,对那档子事,倒有几分了解。”

“哦?竟有此事?想那雪帅彭玉麟,‘水战不输周公瑾,诗画不逊苏东坡’,文韬武略,一身正气,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冯慎赞道,“想不到令尊,竟效力过如此高贤!”

“唉……可惜还是比不上人家那什么曾三爷啊……”查仵作叹道,“要是咱也有个当过总督的先祖……就不至于大冬天的跑这些个苦差事,早学人家那般遛弯儿逗鸟了……”

冯慎见查仵作沮丧,忙打趣道:“这么说来,查爷是眼红了?”

“可不是嘛,”查仵作没否认,酸酸地说道,“要是能跟那曾三爷倒换了个儿,下半辈子还不只剩下风流快活?”

“这倒未必,”冯慎摇了摇头,道,“古往今来,那破落家子儿还少了?若是心术不正,投了邪道,祖上余荫再厚,恐怕也庇护不得。”

“冯少爷话里有话啊,”查仵作看着冯慎,好奇道,“怎么着?莫非那曾三爷背地里……”

“查爷多虑了,”冯慎赶紧摆摆手,“讲的是老理儿,莫胡乱往他人身上套。好了,咱这扯得有些远了,先不多说,干正事要紧。”

查仵作一想也是,忙同了冯慎急匆匆地朝天桥赶去。

等到了地方,早有些稀稀拉拉的江湖艺人聚在那里练开了把式。冯慎和查仵作从头绕到了尾,也没见着那赖青的影子。可二人也不气馁,继续在天桥附近徘徊。

又过了一阵子,见街口突然来了一批公人。冯慎打眼一看,原来是鲁班头带着三班衙役吆五喝六地闯了过来。

他们一来不要紧,那些个耍把式的人见了这帮持刀执枪的公人,还以为要闹什么大事,皆齐刷刷地停了手,小心翼翼地紧张瞧看。

冯慎一皱眉头,暗道:“这鲁班头行事忒地鲁莽,这通大张旗鼓的招摇,定会打草惊蛇啊。”

想到这儿,冯慎将查仵作一拉闪到街边,避过了鲁班头等一干差人。

待他们行至人稀处,尾随在其后的冯查二人便跃身出来,将那鲁班头叫住。

“鲁班头请留步。”冯慎低声一唤,那伙差人便齐住了脚。

“哟?”鲁班头一回头,见是冯慎和查仵作,便道,“原来你们俩在这儿啊?我说转了一圈没瞧见呢!”

“鲁班头啊……”查仵作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摇头道,“您这动静闹的也太大了吧?不光那‘壮’‘快’两班,连‘皂’班的衙役也给拉出来了?”

“别提了!”鲁班头大手一摆,道,“这城门楼子太多,光这点人手还不够忙活的。我带着弟兄们贴那海捕文书,从昨个贴到现在,还没贴全乎了……这不,刚打西直门回来,路经这里,就想着过来瞧瞧!”

“哎哟,您可真是我的好班头,”查仵作跺脚连连,“您说您这不是添乱吗?我跟冯少爷在这寻得好好的,您一来,还不够惹眼的……就算那凶犯真在这儿,也早被吓跑了!”

“拉倒吧老查!”鲁班头大咧咧的一挥手,看了眼冯慎,“你们俩在这好一阵子了,也没见能拿着人!再说了,我这叫‘敲山震虎’!万一那凶犯吓慌了,自己蹿出来,我们正好拿下!”

“鲁班头,”见他不听劝,冯慎正色道,“这在天桥附近暗中寻查,那是府尹大人的旨意,咱们还是各司其职的好!”

鲁班头本不情愿,可听得冯慎抬出了府尹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得!冯经历、老查,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也不多话,纠起身后三班衙役,便浩浩荡荡地原路返回。

“查爷,”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冯慎问道,“鲁班头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啊?”

“冯少爷甭往心里去,他这人就那样!”查仵作满不在地的摆了摆手,“他好争功,肯定是怕咱俩先拿住赖青让他失了面子,这才过来搅和。”

“唉……”冯慎长息一声,摇了摇头,“不管这些了,咱们继续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