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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么死了,谁知道不久以前,他又在曼谷的一家妓院里死而复生。

“不用着急,内德,”史迈利往特拉维夫打电话时对我说,“你要是想再休息两天倒倒时差,我这儿也没什么关系。”

在史迈利的语言里,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尽快找到他并向我汇报,可别让我手上再搞出一个天大的丑闻。”

我们曼谷情报站的站长是一个为人粗鲁、性格专横的小个子男人,他名叫朗贝洛,是个秃顶,留着八字胡,我始终都不太喜欢这家伙。情报部对于年届五十的人不会再提供什么好机会。他们中间大部分人的身份已经暴露,许多人要么觉得太累,要么就是不再抱有任何幻想,觉得身份暴露不暴露都无所谓。其他人则去了私人银行或大企业,不过这种关系很少能长期保持下去。他们的思维方式发生了变化,已经不适应公开的生活了。但是也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托比·伊斯特哈斯和朗贝洛都名列其中——能够继续霸占着情报部里的位置,据这些人自己说,他们仍然很有价值。

朗贝洛的价值究竟是如何体现的,我始终都不知道。他是个无耻下流的家伙,我可以肯定,因为就算他真的精通什么,那也只是人的卑鄙天性。有谣言说他手里掌握着两个腐败的泰国将军,他们只听命于朗贝洛,别人一概不理。还有谣言说他曾经帮一位皇室成员干过很龌龊的事,根本不能说出口。不知道朗贝洛手里捏着五楼爵爷们的什么把柄,反正他们连一句对他不利的话都听不进去。“内德,看在上帝的分上,可别惹毛了朗贝洛,”史迈利恳求过我,“我知道那家伙很讨厌,但我们的确需要他。”

我在旅馆房间里跟朗贝洛见了面。对公开的世界而言,我名叫马克·西摩,职业是会计师,不想跑到大使馆或者朗贝洛的家里去招摇。我坐了二十个小时的飞机,跟他见面时已经快到黄昏了。朗贝洛说起话来像是从伊顿公学出来的出版商。现在回想起来,他的模样也挺像。

“我们能碰到那个狗杂种简直是太他妈的走运了,”他气冲冲地对我说,“当然了,我们得把触角放出去。得把耳朵贴到地上去仔细听。我们知道真相。听说过其他类似的案子。我们可不是麻木不仁的家伙。我们不想看到自己的情报员被捆在树枝上,连着几个星期被人在丛林里拖来拽去,当然,这期间红色高棉的那帮家伙肯定会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我们可不是鸵鸟。我们知道真相。你那个棕色皮肤的家伙不遵守昆斯伯里规则145,你要知道,”他从满是汗渍的西服袖子里摸出一块手绢,使劲擦了擦那两撇傻里傻气的胡子,好像我向他暗示过情况恰恰相反似的,“换作普通的情报员,只要一夜就会哭喊着求别人给他一颗子弹了。”

“你确定他遇到了这样的事?”

“我什么都不确定,谢谢你,老伙计。只不过是传言而已。那家伙根本就不和我们说话,我怎么能确定呢?我们逼急了他就威胁说要动手!据我所知,红色高棉的人既没有见过他,也没听说过他。我从来都不相信荷兰人,在这地方我可不信——他们还以为这儿是自己的地盘。汉森绝对不是头一个,有许多人像他这样一出事就躲起来,事情过去之后活蹦乱跳地蹿出来,要奖章,要抚恤金。按照大家的说法,他的手指头一根也没少。从他躲藏的地方来看,他身上其他的部位也没少任何一块。是达菲·马奇班克斯发现他的。记得达菲吗?是个好小伙子。”

没错,我心里一沉,我记得达菲。我在档案里看到他名字的时候就想起他了。他派驻在香港,是个爱炫耀的骗子,喜欢快进快出地倒腾东西,从鸦片到弹壳什么都卖。在导向有误的几年时间里,我们还资助过他的办公室。

“纯粹是巧合,对达菲来说的确是这样。他是坐飞机到这儿来办事的。就一天时间。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然后就回去搂着老婆看书了。海上的休闲社团想让他帮忙,在岸边最好的地段买一百多亩地。他谈好了生意,然后大家一起去了一家色情餐馆,达菲和他的那帮生意伙伴——偶尔玩一玩达菲并不反对,他从来都不反对。那地方叫欢乐海洋,就在红灯区的中心。我听说那地方很高档,有隐蔽的房间,吃的东西也很不赖,要是你爱吃中国湖南菜的话。就是很干脆的交易,完事之后姑娘们也不会再来烦你,除非你不愿放她们走。”

在色情餐馆里,朗贝洛解释说,同时想方设法地暗示自己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年轻的女服务员有的穿着衣服,有的不穿,她们坐在客人身边,喂客人喝酒吃菜,男人们在一旁谈着大生意。除此以外,欢乐海洋的一楼还设有一个按摩厅、一个迪斯科舞厅和一个现场表演厅。

“达菲跟社团的人敲定了生意,支票也转手了,他觉得很得意。所以他决定找个姑娘犒劳犒劳自己。他们谈好条件,就到包厢里去了。那姑娘说她口渴,点一瓶香槟给她热热身怎么样?当然,酒水她是有提成的,那儿的姑娘们都是这样。达菲的兴致高得很,所以他就说,这有什么不可以?姑娘按了一下铃,冲着内部通话器大声说了几句,紧接着达菲就看到一个该死的欧洲壮小伙大步走进来,手里用托盘端着一个冰桶。放下托盘之后,达菲给了他二十泰铢的小费,那家伙用英语说了声‘谢谢’,倒是挺礼貌的,不过没有笑容,然后他就离开了。他就是汉森。丛林里的汉森。不是什么画像……就是他本人!”

“达菲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他看过汉森的照片啊,不是吗?”

“怎么会?”

“看在上帝的分上,汉森失踪的时候我们给达菲看过他那张该死的照片!我们把照片给所有认识的人看过,半个地球的人全他妈看过!我们没说为什么——我们只是说,要是见到这个人,就赶紧喊一声。这是总部的命令,谢谢你,可不是我的主意。我觉得这个法子也太他妈的不安全了。”

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朗贝洛给我们一人又倒了一杯威士忌。“达菲开着车飞奔回旅馆,立刻往我家里打了个电话。那是在凌晨三点。‘是你的那个人。’他对我说。‘哪个人?’我问。‘就是你给我寄来的那张漂亮照片上的人,差不多一年以前寄到香港来的。他在一家叫欢乐海洋的妓院里当招待。’你知道老达菲说话的样子。口无遮拦。第二天我派亨利过去了。这个该死的笨蛋把事情搞砸了。这件事我估计你也听说了吧?真倒霉。”

“达菲和汉森说话了吗?有没有问过他是谁?说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