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3页)

麦克斯说起这件事来好像是在说任何普通的事情一样,像是家庭问题、工作问题、爱情问题。那是一个星期一的晚上,十月中,是的,十月十六日。那时是淡季,他有好几星期没有到国外去了,感到很厌烦。他那天整天都在侦察布鲁姆斯伯里的一幢房子,那是两个中国学生住的,点路灯的打算偷偷地去搜查一下。他正要回阿克顿洗衣店去写报告,吉姆在路上拦下了他,演了一场假装偶然遇到的戏,把他带到水晶宫,他们坐在汽车里谈话,像现在一样,只是说的是捷克话。吉姆说,有一件特殊的任务要完成,任务很重大,很秘密,不能让圆场别人知道,甚至连托比·伊斯特哈斯也不能知道究竟要发生什么事。这是最高层交代下来的,很艰巨。麦克斯有兴趣吗?

“我说:‘当然,吉姆。麦克斯有兴趣。’于是他吩咐我:‘请个假。你去找托比,对他说:托比,我的母亲病了,我得请几天假。’我并没有母亲。‘好吧,’我说,‘我去请个假。多久,吉姆?’”

吉姆说,这件事从头到尾不会超过一个周末。他们星期六去,星期天就可以回来了。接着他问麦克斯,目前有没有可用的身份证件,最好是奥地利的,做小生意的,还有相应的汽车驾驶执照。如果麦克斯在阿克顿没有现成的,吉姆可以在布里克斯顿替他弄一份。

“我说,当然,我有,叫哈特曼·鲁迪,奥地利林茨人,捷克苏台德移民。”

于是麦克斯编了一个他在布拉德福有个女朋友惹了麻烦的故事给托比听,托比训了他十分钟关于英国两性之间的规矩的话。到星期四,吉姆和麦克斯在当时剥头皮组租的一所安全联络站会面,那是在兰伯斯的一个破旧房子里。吉姆随身带了钥匙。吉姆又说了一遍,一共只需三天,在布尔诺郊外跟人偷偷碰个头而已。吉姆带了一张大地图,两人仔细研究了一下。吉姆用捷克人身份旅行,麦克斯用奥地利人身份。他们分两路去布尔诺。吉姆从巴黎飞到布拉格,然后再坐火车。他没有说他自己带的是什么护照,但麦克斯猜是捷克的,因为捷克原来是吉姆的祖国。他见过吉姆用过。麦克斯化名哈特曼·鲁迪,做玻璃和炉子生意。他要从米库洛夫附近开车越过奥地利边境,然后向北驶向布尔诺,中间有充裕的时间,到星期六晚上六点半,才在足球场附近一条小路上与吉姆相会。那天晚上七点有一场盛大的比赛。吉姆跟着人潮走,到小路就上了麦克斯等着的汽车。他们商量好时间,万一碰不上怎么办,还有其他老套的应急措施。麦克斯说,反正,他们对相互的习惯作风都是很了解的。

汽车一出布尔诺,他们就要走比洛维奇公路到克尔蒂尼,朝东折向拉奇斯。在拉奇斯公路上,他们会见到左边停着一辆黑色汽车,很可能是菲亚特汽车。牌照号码头两个是99。开车的在看报。他们就停下来,麦克斯过去问他出了什么事。那人回答他的医生叫他一次开车不要超过三小时。麦克斯就说是啊,长时间开车对心脏不好。这时那人就会告诉他们把车停在哪里,然后叫他们坐上他的汽车到碰头的地方去。

“你们去见谁,麦克斯?吉姆告诉你没有?”

没有,吉姆说的就只有这些。

麦克斯说,到布尔诺为止,一切都按计划。从米库洛夫出发,他被两个骑摩托车的便衣跟了一阵子,他们每隔十分钟换一个上来,但是他猜这是因为他用的是奥地利汽车牌照,所以不去理会。他很充裕地在下午三四点钟到了布尔诺,为了要把事情装得像样一些,他到旅馆里开了一个房间,在餐厅里喝了两杯咖啡。有个眼线盯上了他,麦克斯就向他大谈玻璃的生意经,还谈到他在林茨的女朋友跟美国人跑了。吉姆在头一次没有露面,后来一小时后在约好的地方露面。麦克斯以为火车误了点,但是吉姆叫他“慢慢开车”,他就马上知道出了事情。

吉姆告诉他,计划有了变更,现在这样来进行:麦克斯要完全置身事外。他开到约好的地方就先让吉姆下车,然后待在布尔诺一直到星期一上午。他不得和圆场任何一条“贸易”路线接触:不得和阿格拉瓦特谍报网的任何人,不得和柏拉图谍报网的任何人,更不得和布拉格常驻站联系。如果到星期一上午,吉姆没有在旅馆露面,麦克斯就赶紧脱身,不管用什么办法。如果吉姆露了面,麦克斯的任务就是把吉姆的口信带给老总:口信很简单,可能不超过一个词儿。他到伦敦后就直接去找老总,通过老麦克法迪安约个时间,把口信给老总。明白了吗?如果吉姆没有露面,麦克斯就回去干原来的工作,什么都推说不知道,不论圆场内外都一样。

“吉姆没说为什么改变计划吗?”

“吉姆很担心。”

“是不是他在去跟你见面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我对吉姆说:‘我说,吉姆,我跟你一起去吧。你很担心。我来把风,我给你开车,帮你开枪,怕什么?’可是吉姆生了气,我这么说对吗?”

“对。”史迈利说。

他们开到拉奇斯公路上,找到了那辆车停在那里,没有开灯,对着一条田间小径,那是一辆菲亚特车,黑色的,牌照号码头两个数字是99。麦克斯停了车,让吉姆下车。吉姆朝那菲亚特车走过去时,那个开车的把门打开了一道缝,好让车内自动亮灯。他在方向盘上打开一份报纸。

“你能看清他的脸吗?”

“在暗处。”

麦克斯等了一会儿,他们大概在交换暗号,吉姆坐了进去,车就沿着小径开走了,仍没有亮灯。麦克斯回到了布尔诺。他坐在餐厅里喝烈性杜松子酒的时候,听到全城一片隆隆声。他原本以为是从足球场传来的声音,后来才弄清楚是卡车的声音,有个车队从公路上开过来。他问女侍发生了什么事,她说,森林里发生了枪击事件,是反革命分子搞的。他到外面自己的车里,打开收音机,听到了布拉格的新闻。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还有一位将军被涉及。他猜想到处一定都布置了检查哨,反正吉姆指定他在旅馆里待到星期一上午。

“也许吉姆会送信给我。也许有反抗运动的人会来找我。”

“带来一个词的口信。”史迈利悄悄地说。

“是呀。”

“他没有说是什么词?”

“你疯了?”麦克斯说。这是一句陈述句,也是一句问句。

“一个捷克词,还是英国词,还是德国词?”

麦克斯说,没有口信送来,他根本不想回答疯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