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5/5页)

“只要刷他们的西装,如果有必要可以用海绵,一年一次,送进店里,到迪河边15清洗。”

欧斯纳德不再审视领带,抬起眼,瞪着潘戴尔。

“因为河水有绝佳的清洗力。”潘戴尔解释,“对我们的西装来说,迪河简直就像朝圣客的约旦河。”

“我想这是汉兹曼说的。”欧斯纳德说,目光紧紧盯住潘戴尔的眼睛。

“汉兹曼先生是非常好的裁缝,先生,萨维尔路最顶尖的。但就这件事来说,他还是追随阿瑟·布瑞斯维特的足印。”

他想说的或许是步履,但在欧斯纳德紧紧凝望的眼光下,却塑造出一幅清晰的影像:伟大的汉兹曼先生像温瑟拉国王16的侍仆,苦苦追寻布瑞斯维特的足迹,跋涉穿越苏格兰的黑色泥淖。他奋力挣脱魔咒,紧抓住布匹,一手滑动,另一手把布轴像婴孩般搂在怀里,摸索着走下踏梯。“先生,就是这个了,我们光彩夺目的柔灰色羊驼呢。谢谢你,玛塔。”她终于在下方现身。玛塔撇开脸,双手捧住布匹下端,倒退走向门边,一面斜举布料,让欧斯纳德鉴赏。她不知怎地捕捉住潘戴尔的目光,而他也不知怎地迎接了她的目光。她的表情既疑惑又带责备意味,但老天垂怜,欧斯纳德毫无察觉。他端详着布料。他俯身向前,双手放在背后,宛如觐见王室。他闻一闻。他捏着边缘,用拇指和食指指尖试试布料纹理。他迟缓的动作激励潘戴尔更加使劲,但也让玛塔更加不以为然。

“欧斯纳德先生,灰色不适合您吧?我知道你比较喜欢咖啡色!非常适合你,请容我这么说,咖啡色!老实说,现在巴拿马很少人穿咖啡色。一般的巴拿马绅士似乎都认为咖啡色不够男子气概,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已再次爬上踏梯,让玛塔独自抓着布匹的一端,整卷料子躺在她脚边。“上头有一匹咖啡色的料子很适合你,颜色适中,不会太偏红。来了。我总是说呀,太偏红色就会毁掉漂亮的咖啡色,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您今天喜欢什么呀,先生?”欧斯纳德耗了许久才回答。起初是灰色布料继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接着是玛塔,因为她端详着他,仿佛嫌恶他身上有病似的。然后他抬起头,瞪着站在梯子上的潘戴尔。从欧斯纳德冷冷扬起的脸看来,潘戴尔就像一个高居顶端、没有撑竿的空中飞人,远离他底下的世界,犹如置身另一个人生。

“如果你不介意,还是灰色耐看,老小子。”他说,“‘灰色进城,棕色下乡。’他不是常这么说吗?”

“谁?”

“布瑞斯维特呀,不然你以为是谁?”

潘戴尔缓缓走下踏梯。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他说不出话来:潘戴尔,这个视话语为安全与慰藉的人,只露出微笑。玛塔把手里的布交给他,他重新收卷起来。仍然微笑,直到笑容显得刺痛。玛塔皱着眉头,部分因为欧斯纳德,部分也因为她的脸在医生极尽所能修补后,就是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