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4页)

“我绝对没意见,安德森先生。如果你说这有必要,我绝对没意见。事实上我很乐意。”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我已经换过一次身份了,因此再换一次也没什么关系。“这次我们要从什么人手中拯救世界呢?”我风趣地问道,很小心地掩饰住自己的兴奋。但让我奇怪的是安德森先生对我的这个问题很在意。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才问了我一个问题。

“萨尔沃。”

“安德森先生,什么事?”

“如果为了某个崇高的事业你要做些不体面的事情,你会有多反感?”

“我想我已经做了那种事了——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慌忙改口。

但我改口改得太迟了。安德森先生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很看重“聊天室”工作的正义性,不想听到有人指责它,尤其是我。

“到目前为止,萨尔沃,你代表我们深处困境的国家扮演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但那只是自卫性的。但是,从今晚起,你就要同敌人战斗。你将不再自卫,你将”——他在找个最恰当贴切的词——“先发制人。你不乐意为国家多作点贡献吗?”

“我很乐意,安德森先生。如果是为了崇高的事业,我很乐意。而你说过这是崇高的事业,所以我很高兴去做,只要它真的只需要我去两天,”我补充道,心里一直在想着与汉娜有关的、将决定我们未来人生的那件事,那是我渴望尽快做好的一件事情,“或者,最多就三天的话。”

“但我不得不警告你,从你离开这座大楼的那一刻开始,我们是不会承认你跟英国政府有关系的。如果因为什么原因你被识破了,就是我们说的‘捅娄子’,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听任你受命运摆布。你的狂想冲浪艇靠岸下锚了吗,孩子?唉,恕我直言,你好像有点儿心不在焉。”布里琪特用她修剪整洁的修长手指耐心地帮我脱下晚礼服。这时她离我仅有一个脑袋的距离。她不知道,我和汉娜二人扯掉彼此的衣服梅开二度时,差点儿就都从沙发床上掉了下来。

“冲浪艇停泊完毕,接受任务,安德森先生。”我俏皮地说道,但似乎有些迟了。“他们需要什么语言?要用到专业词汇吗?或许我得趁海边风平浪静冲回巴特西去,拿些参考书。”

安德森先生撅起了嘴,显然不喜欢我的提议。“那由你的临时雇主去决定,谢谢你,萨尔沃。我们不清楚他们的具体计划,也不想知道。”

布里琪特领我到一间昏暗的卧室里,但她没有进去。房里有张没有整理好的床,上面放着两条别人穿过的法兰绒长裤,三件旧衬衫,一整套“囚犯助手”牌内衣、袜子加一条皮带,皮带上的铬黄色搭扣都已经掉色了。床下的地板上放着三双鞋子,有的已经磨损了。门板上的金属挂钩上吊着一件脏兮兮的运动上衣。我脱掉晚礼服,又一次闻到了一股汉娜的体香。汉娜宿舍很小,里面没有盥洗室,而走廊尽头处的浴室里又挤满了马上就得去上班的护士,所以我没能把她的体香洗掉。

虽然三双鞋子里最不会让我作呕的那一双最不合脚,但我错误地让虚荣心战胜了常识,还是选了那一双。那件运动上衣的用料是坚挺的哈里斯牌毛料,下腋处还是熨出来的。我往前伸一伸肩膀,领子就会顶到我的脖子;往后动一动,领子就会像逮捕现行犯那样将我的脖子拷住。最后,一根橄榄绿的针织尼龙领带结束了这首凄凉的滥装合奏曲。

在这里,哪怕只有一分钟,我都很郁闷。直说吧,我喜欢穿华丽、鲜艳的服饰,喜欢让自己魅力四射,喜欢追求震撼效果,这些无疑都直接源于先母的刚果人基因。任何一个工作日,你往我公文包里瞥一下,除了手写的誓词、情况介绍、背景材料与作证词,那里面还塞着些什么呢?是封面光滑的赠阅杂志,里面介绍世上最贵的男装,每一件都是我干上六辈子也买不起的。而你瞧瞧我现在这身打扮!

回到客厅时,我看到布里琪特正在一个法律文书簿上列出我的物品清单:一个最新型手机,细长磨光钢外壳,带活动摄像头;一串家庭钥匙;一本驾驶执照;一本英国护照。出于自豪或者是害怕不安全,我总是把护照带在身上。此外还有一个真牛皮的细长钱包,里面装有四十五英镑纸币以及信用卡。出于责任心,我把原先还让我容光焕发的那身服饰也交给了她,包括还没穿一会儿的晚礼服裤、与这件裤子匹配的T&A牌蝴蝶结、一件皱巴巴的但是由最好的海岛棉制成的礼服衬衫、缟玛瑙的衬衫饰扣、袖口链扣、丝袜和专利品牌皮鞋。安德森先生回来的时候,我仍在痛苦的煎熬中。

“你是否碰巧熟悉一个叫布莱恩·辛克莱尔的人,萨尔沃?”他很严厉地问道,“请仔细想想。辛克莱尔?布莱恩?熟不熟?”

我向他保证,除了不久前听他打手机时说过这个名字,我不认识这个人。

“很好。从现在开始,在接下去的两天两夜里,你就是布莱恩·辛克莱尔了。请注意,这个姓名的首字母恰巧与你本名的首字母一致,都是B.S。关于这个假身份,我们的原则就是,只要工作规定许可,你就保持与现实一致。你不再是布鲁诺·萨尔瓦多,而是布莱恩·辛克莱尔,一名在中部非洲长大的自由口译员,父亲是一名采矿工程师。你现在临时受雇于一家国际财团,财团在海峡群岛注册,致力于为第三、第四世界带去最新的农业技术。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不管是什么性质的,请一定跟我说。”

听到这些,我既没有变得郁闷,也没有变得兴奋。我注意到他的急切神色。我开始在想我自己要不要也表现得急切一些。

“我认识他们吗,安德森先生?”

“认识谁,孩子?”

“就是那家农业财团。如果我是辛克莱尔,那么他们是谁呢?或许我以前为他们工作过。”安德森先生背对光,我很难看清他这时的脸色。

“萨尔沃,我们现在谈的是一家无名的财团。事实上,如果这样一家财团有名称的话,那就不合逻辑。”

“财团的董事们有名字,不是吗?”

“你的临时雇主是无名的,跟那家财团一样。”安德森先生断然给了我一个否定的回答,然后语气又变得温和些,“但是,你将由一个姓‘麦克西’的人负责。我怀疑我跟你说这个不合适,所以请你以后任何时候都绝对不要说你从我这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姓麦克西?”我又问道,“那名叫什么?如果我不是去执行危险任务的话,安德森先生……”“知道‘麦克西’对你来说就足够了,谢谢你,萨尔沃。为了完成这项特别任务,你要向麦克西报告任何与命令和管理有关的事宜,除非另有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