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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算机还能接受吗?”他轻声问。

“我才十二岁,贾斯丁!十二岁!”他稍微缓和口气,“你大概只剩下一次,然后就会被锁在这个文件夹外。我放弃了。这是她的计算机,是你的,我管不了了。”

他第三次输入freesia,s还是5,却将1改回i,这时他发现自己看到一篇未完成的议论文。在黄色鸢尾花的帮助之下,他进入了名为阿诺德的文件夹,找到一篇有关人权的文章。奎多在油房里到处跳舞。

“破解了!我就说嘛!我们真厉害!她太厉害了!”

为何非洲同性恋者被迫不出柜?

且听全权制定大众行为标准的莫伊总统令人舒坦的说法:

“非洲各族语言里面,找不到女同志和同性恋这种词汇。”——莫伊,一九九五。

“同性恋违反非洲礼数与宗教,同性恋在宗教里甚至被公认为大罪。”——莫伊,一九九八。毫不令人惊讶的是,肯尼亚的刑法百分之百赞同莫伊的说法。第一百六十二条到一百六十五条明定,“违背自然的性欲”得判处“五到十五年有期徒刑”。更进一步的说法:

——肯尼亚的法律将男性之间的性关系界定为“犯罪行为”。

——该国法律甚至连女性之间的性关系都没听过。

这种上古的态度对社会造成什么影响?

——男同性恋与女性结婚或交往,为的是隐瞒个人性取向。

——这些男同性恋生活苦闷,他们的妻子也一样。

——不针对男同性恋进行性教育。肯尼亚长年否认存在艾滋病蔓延的问题,也否决了同志性教育。

——肯尼亚社会某些阶层的人被迫生活在谎言中。医生、律师、商人、神职人员,甚至连政治人物,都生活在恐吓与逮捕的阴影中。

——制造出一个腐败与迫害的恶性循环,将我们的社会一步步拖向深渊。

文章到此为止。为什么?

这一篇有关同性恋人权未完成的议论文,你为什么要命名为阿诺德,为何要用密码锁起来?贾斯丁发现奎多在背后看,这才回过神来。奎多跑去游荡回来,这时倾身向前看着屏幕,一脸不解。

“应该载你去上学了。”贾斯丁说。

“时间还不到嘛!还有十分钟!谁是阿诺德啊?他是同性恋吗?同性恋是什么啊?每次我问妈妈,她就会发怒。”

“我们该走了,可能会被堵在拖车后面也说不定。”

“这样好了,我来帮你进入她的邮箱,好不好?可能有人写信给她,可能是阿诺德。你难道不想看看她的邮箱吗?说不定她寄给你信,你还没看到。我打开喽?好不好?”

贾斯丁轻轻将手放在奎多的肩膀上。“没关系。没有同学会嘲笑你。每个人偶尔都会不想上学。不上学又不表示你有身心障碍,不上学才表示你很正常。你放学后,我们再来看看她的邮箱。”

开车送奎多上学,然后再开车回来,足足花了贾斯丁整整一个小时,这段时间当中,他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或是过早作出臆测。他重回油房后,不是直接走向笔记本电脑,而是去看莱斯莉在戏院外的面包车上给他的那沓资料。他此时的行动比他接触计算机时更有信心,他翻阅到一张有横线的信纸复印件。这份复印件在他第一次仓促察看时曾引起他的注意,上面字迹潦草,没有注明日期。根据罗布签字的附件表示,他曾“注意到”这封信,夹在一本医学百科全书里面,被罗布和莱斯莉在布卢姆的公寓厨房地板上发现,百科全书被怒气冲天的窃贼扔在地上。信纸老旧褪色,信封上的收件人地址是布卢姆所在非政府组织的邮政信箱。邮戳来自从前阿拉伯的奴隶岛拉姆。

我亲爱的小阿诺德: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的爱,也不会忘记你的雍抱和你亲爱的朋友对我的好意。你能来我们美丽的小岛渡假,对我来说多么幸运多么幸服!我想说声谢谢你,但是我要感谢上帝你给我康慨的爱与礼物,也要感谢你提供的知试对我未来学业有所帮助,还有摩托车。我亲爱的你,我为了你每天每夜努力,心中一直很快乐,因为我知道我亲爱的你无时无刻不在陪伴着我,抱着我,爱着我。14

签名呢?贾斯丁和先前看到这封信的罗布一样,也拼命想加以解读。这封信的笔迹,正如罗布的附件指出,暗示着出自阿拉伯语系的人之手,因为字体拖得很长,写得很低垂,有很多完整的圆圈。签名签得很华丽,似乎开头和结尾都是子音,中间是元音。是Pip,Pet,Pat,还是Dot?怎么猜也没有用。随便找什么人来看,这就是一个阿拉伯文的签名。

但是写信的人是女是男?一个住在拉姆岛上没受过教育的妇女,会写得这么露骨吗?她会骑摩托车吗?

贾斯丁走到油房另一边的木桌,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却没有调出名为阿诺德的文件夹,只是坐在那里,盯着空白的屏幕发呆。

“这么说来,阿诺德爱的人究竟是谁?”他在问特莎,假装是随口问问。他们肩并肩躺在床上,时间是某个炎热的星期日晚上,地点是内罗毕。阿诺德和特莎两人第一次同行作实地调查,当天早上才回到家。特莎宣称这次是她这辈子最珍贵的经验之一。

“阿诺德爱的是整个人类,”她懒洋洋回答,“没有界限。”

“他跟整个人类上床吗?”

“会吧。我没有问过,你要我问他吗?”

“不要,不必了。也许我自己会去问。”

“没有必要吧。”

“确定吗?”

“当然确定。”

然后亲他一下。然后再亲他一下。一直亲到他清醒过来。

“那个问题,别再拿出来问我了,”她事后对他说,这时将脸依偎在他肩膀上,手脚则搭在他四肢上。“这样说好了,阿诺德把他的心留在蒙巴萨。”然后她靠近贾斯丁,头低低的,肩膀僵硬。

蒙巴萨?

或者是拉姆岛,距离海边向北有一百五十英里远?

贾斯丁回到数钱桌,这一次选择莱斯莉的背景报告,对象是“阿诺德·墨伊斯·布卢姆,医生,受害者或嫌疑犯,行踪不明”。在记录上找不到丑闻,没有婚姻,没有已知的伴侣,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在阿尔及尔,住在提供给年轻医生的青年旅馆中,男女都有,他自己住一间。在非政府组织里没有记录另一半的数据。他将养父的同父异母姐姐列为最亲近的家属,她居住在比利时的布鲁日。阿诺德从来没有帮伴侣申请过旅行或生活费用,向来也只要求单人房。他在内罗毕的公寓遭人捣毁,莱斯莉描述该公寓为“类似僧侣住所,有强烈的清心寡欲之感”。他独居,没有用人。“在他的私生活中,似乎完全排除舒适品,连热水也包括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