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们的第一天就这样平静度过。

除了午饭时陆路的要求外,七人并没有其它任何约束。他们原本无意联手合作什么事,因此空闲时间都各自自由活动。

到了傍晚时分——

“怎么了,艾勒里,一个人玩牌?”

阿嘉莎从房间走出来,穿着白罩衫和黑色皮裤,长发上扎着鲜艳的棣棠花色头巾。

“最近我有点热衷此道,不过还不到入迷的程度。”

艾勒里洗弄手中纸牌,微笑着。

“热中这个?会不会纸牌算命?”

“怎么会?我对那个没兴趣。”艾勒里在十角形桌上灵活地洗牌,一面又说,“提起纸牌,当然是变魔术喽!”

“魔术?”阿嘉莎睁大眼睛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哦。这么说,艾勒里,你也有这种毛病。”

“毛病?”

“对,老喜欢打哑谜,让人摸不着头绪!”

“打哑谜?没那么严重吧!”

“哦,是吗?”阿嘉莎开朗地笑着说,“艾勒里,露一手吧!我很少看人变魔术。”

“推理小说迷对魔术没兴趣,这倒很稀奇。”

“不是没兴趣,只是很少有机会。哎,快点嘛!”

“好。那么,过来坐在这儿。”

黄昏将近,十角馆大厅渗着微微的暮色。等阿嘉莎在大桌子一端的椅子上坐定,艾勒里便在桌上排好纸牌,然后从口袋拿出另一副牌。

“看好,这里有红蓝两副底色不同的纸牌。现在,其中一副给你,另一副给我——你选那一副?”

“蓝色的。”阿嘉莎同答。

“好,蓝色的,你拿着这副牌……”

艾勒里把蓝底的一副交给阿嘉莎。

“首先,检查纸牌有没有动过手脚,然后随你高兴把牌洗一洗。我这边也洗好红色的纸牌——好了吗?”

“——好了。的确是普通的纸牌,美国制的?”

“没看到背面脚踏车天使的图案吗?最普通的厂牌。”

艾勒里把洗好的牌放在桌上。

“好,我们交换。蓝的给我,红的给你……好了吗?然后从里头抽一张你喜欢的牌记下来,我也从你洗过的牌中抽一张记住。”

“喜欢的一张?”

“对——记住了吗?现在,把牌放回最上面……对,和我一样切一次牌。像这样,上半和下半交换。嗯,好,反复两、三次。”

“——这样对吗?”

“好,很好。然后,再换一次牌……”

蓝色的纸牌再度回到阿嘉莎手中。艾勒里盯着她的眼睛,一面说道:

“好了吗?我们刚刚各自洗牌,然后从两副牌中各抽一张喜欢的牌记住,又放回去切牌,对不对?”

“嗯,没错。”

“现在,阿嘉莎,从你的牌中找出你刚才记住的牌,盖在桌上。同样地,我也找出我记住的牌。”

不一会儿,桌上盖着红蓝两张纸牌。艾勒里吸一口气,叫阿嘉莎把两张牌翻出正面。

“——咦?这是真的吗?”

阿嘉莎惊讶地提高嗓门。两张纸牌正面,赫然出现同样的花色和数字。

“红心四!”

艾勒里微微一笑。

“很有意思吧?”

日落后,十角形桌子中央点上古意盎然的桌灯。这是凡斯听说岛上没电,特地带来的。除了大厅以外,各房间也准备了许多粗蜡烛。

吃完晚餐,时间已经过了七点。

“艾勒里,为什么不告诉我刚才那套魔术窍门?”端上的咖啡分发完后,阿嘉莎推推艾勒里的肩膀。

“不能告诉你,魔术最忌说出诀窍,和推理小说完全不同。一旦知道其中奥妙,人们多半会觉得沮丧。”

“阿嘉莎学姐,艾勒里要你陪他玩魔术?”

“哦,陆路,你也知道他会玩魔术?”

“何止知道,我已经陪他练习了一个月。在他熟练之前,还不准告诉任何人。活像个小孩子!”

“喂,陆路。”

“他玩那一套魔术?”

“很简单的,一两种。”

“那么简单的魔术?”阿嘉莎越来越不满,一再要求,“告诉我有什么关系嘛?”

“不能因为简单就告诉你窍门,尤其是第一次。即使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戏法,也是一样。问题不在于诀窍,而是如何表演以及误导。”

“对,例如——”艾勒里伸手拿杯,啜了口黑咖啡,“有个类似的戏法,‘魔术’那出电影中,安东尼·霍金斯饰演的魔术师,就向昔日恋人露了一手。那不是普通的魔术,而是一种超灵感实验。如果彼此心灵相通·牌面应该会一样,然后魔术帅便借机说服对方……”

“嗯——那么,艾勒里,你也对我有企图?”

“哪儿的话。”艾勒里夸张地耸耸肩,红润的唇中露出白牙,“遗憾的是,我没有说服女王陛下的魄力。”

“你还真会说话。”

“不敢——过奖了。”艾勒里举起手中咖啡杯,细细审视。

“咱们换个话题,谈谈白天说过的中村青司——这个人真是怪异。看这杯子,就觉得一股寒意。”

那是个别致的苔绿色杯子,也是厨厉餐具架上所留的许多物品之一。注意它的形状,和建筑物同样是十角形。

“大概是特别定做的,那个烟灰缸——还有刚才所用的盘子也是, 一切都是十角形。

——你觉得呢?爱伦坡。”

“很难说。”爱伦坡把烟搁在十角形的烟灰缸上,“的确有点出乎常轨,也许是有钱人的雅兴吧。”

“有钱人的雅兴。”艾勒里双手捧住杯子,由上往内看。虽说是十角形,由于直径仅有数公分,看来几近圆形。

“无论如何,光是这座十角馆,我们便已不虚此行。来,为故人干一杯!”

“可是,艾勒里,尽管十角馆是个值得玩味的好地方,岛屿本身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杀风景的黑松林。”

“那倒不至于。”爱伦坡回答阿嘉莎说,“废墟西侧的崖下是一片很好的岩区,有通往下面的阶梯。也许,可以在那儿钓鱼。”

“对了,爱伦坡学长,我记得你带了钓具。好棒,明天有新鲜的鱼吃喽!”陆路兴奋地舔舔嘴唇。

“别抱太大的希望。”爱伦坡慢慢抚弄下巴的胡须,又说,“还有,后头不是长了几棵樱花树吗?花蕾已经相当饱满,可能两、三天内就会开花。”

“真棒,可以赏花了。”

“好极了。”

“樱花啊樱花,为什么一到春天就备受欢迎?其实,我比较喜欢桃花和梅花。”

“那是因为艾勒里大爷的兴趣与众不同。”

“是吗?古时候,高官显贵都偏爱梅花甚于樱花哩!陆路。”

“真的?”

“当然,对吧,欧璐芝?”

突然被这么一问,欧璐芝惊愕地微颤肩头。然后,红着脸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