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修复 46(第3/4页)

“在英格兰有个叫韦切利奥的男人在等着我。”

“你确定这样回去安全吗?”

“我没事的。你呢?”

“我的故事铺天盖地,报纸电视,满世界都是。我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生活了。我只能留在这里,没别的选择。”

“对不起,我把你牵累进来,添这么多麻烦,杰奎琳,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原谅你?不,加百列——正相反,真的。我感谢你。我得到了我最想要的。”犹豫一阵,她又道,“应该说,几乎得到了一切。”

她陪他走到海滩。他吻了她的嘴,抚摸了她的头发。接着他转身走回自己的汽车。中间他停下来回头望她,她却已经走了。

他饿了,于是没有径直回耶路撒冷,而是在特拉维夫停下吃饭。他把车停在巴尔夫街,步行到沙因克因大街,悠闲地逛过一家家时髦的咖啡店、先锋时尚店,心里又联想到了蒙特利尔的圣丹尼斯大街。他有种感觉,有什么人在跟着他。不是某个具体的人,只是一张熟悉的脸闪现了许多次——一种颜色,一顶帽子。

他在报亭买了份报纸,来到一家餐厅,在摆放在人行道上的圆桌前坐下。这是个暖和的晚上,人行道上挤满行人。他点了色拉三明治和啤酒,然后打开报纸,读着头版头条的文章:“本杰明·斯通,傲岸独行的出版人、企业家,已经失踪,据怀疑,他是在圣马丁附近的加勒比洋面上落水的。权威人士认为,斯通在半夜里从他的豪华游艇上落入水中。”

加百列合上报纸,回忆着。

“本杰明·斯通怎么样?”

“在加勒比海上他的游艇里逍遥着呢。”

菜来了,于是他折起报纸放在一张空椅子上。再一抬头,却看见人行道上有个男人,修长,俊美,黑色的卷发,胳膊上挎着位金发的以色列姑娘。加百列放下叉子,直盯住他,将一切审慎的涵养和谍报人员的自制都抛在了九霄外。

毫无疑问,他是尤瑟夫·阿尔·陶非吉。

加百列把钱放在桌上,离开餐厅。他跟了尤瑟夫整整三十分钟,沿着沙因克因大街,接着是艾伦比,最后转到滨海大道。脸可能会搞错,可是—个人走路的姿态就像指纹一样独一无二。加百列在伦敦跟踪过尤瑟夫几个星期。他的步态烙在了加百列的记忆里。髋部的动作,背部的曲线,走起路来似乎总是踮着脚尖的样子,错不了,准备出击!

加百列想回忆起他到底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想象着他站在自己公寓的窗前,除了内裤什么也没穿,左手戴着银色腕表。他惯用右手。如果他接受过本机构的训练,应该是把枪藏在左胯部。

加百列加快脚步,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同时拔出伯莱塔。他用枪口抵住了尤瑟夫的后背底部,然后迅速把手伸进夹克里,从枪套里把他的枪抄在自己手里。

尤瑟夫想扭过身子。

加百列手上加力,枪口压得更紧了。“别动,不然打断你的脊椎。继续往前走。”加百列用希伯来语说。尤瑟夫没有动。“让你的女朋友自己散散步。”

尤瑟夫朝她点点头,她迅速走开了。

“走。”加百列说。

“去哪里?”

“海滩。”

他们穿过滨海大道,尤瑟夫在前,加百列在后,枪顶着尤瑟夫的腰眼。他们走下一段阶梯,横穿海滩,一直到大路上的路灯变得微弱为止。

加百列先开了口:“你是谁?”

“去你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把我绑了!”

“我没杀了你算你走运了。反正我知道你是塔里克组织里的一员。你也许是来以色列埋炸弹的,或是在街市里杀人的。你就算老实告诉我你是谁,我还是有可能杀了你。”

“你没有权利这样对我说话!”

“是谁指挥你?”

“你以为是谁呢?”

“沙姆龙?”

“真好。大家都说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为什么?”

“你想知道为什么,你去找沙姆龙谈。我只是按他吩咐办事。不过我得告诉你,你下回要是再敢跟我来这一套,我就杀了你。我可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加百列把枪还给他。他把枪放回枪套,随即转身,横穿过昏暗的沙滩,回归到海景大道的明亮灯火之中。

上加利利的山上电闪雷鸣,加百列沿着湖岸行驶,直奔沙姆龙的别墅。拉米守候在大门口。加百列摇下车窗,拉米把头探进来,迅速地察看着车内。“他在阳台上。车停这里。步行进去。”

拉米伸出手。

“你不会真的认为我要枪毙了那老东西吧?”

“赶紧他妈的把枪给我,艾隆,否则别想进去。”

加百列把自己的伯莱塔递给他,走上了步道。灯光从山坡上流溢出来,照亮了滚滚的层云,风掀动着湖面的浪涌。水鸟尖声的鸣叫响彻天空。他抬头望见阳台上的沙姆龙,一盏煤气灯照出了他的人影。

加百列来到阳台,他发现沙姆龙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此刻他没有俯瞰身下,而是凝望着风暴中群山。这时候,闪电停了,风住了,湖面平息下来,水鸟的鸣声也歇了。声音全无,只剩下沙姆龙的煤气灯嘶嘶作响,释放着光明。

是,沙姆龙开口了,的确还有个真实的尤瑟夫·阿尔·陶非吉,可他死了,死于沙提拉,长枪党的屠杀之夜,与全家人一同罹难。沙姆龙的一位特工在杀戮过后进入他们的住处,取得了家人全部的身份信息。阿尔·陶非吉一家在黎巴嫩没有亲属了。只有一个舅舅在伦敦,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外甥。数日后,一名男童出现在西贝鲁特的一家医院。他伤得很重,没有身份证件。医生问他姓名,他说他叫尤瑟夫·阿尔·陶非吉。

“他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加百列不解道。

“机构安排的医生做上去的。男孩儿在西贝鲁特医院里接受治疗,联合国开始寻找这位在伦敦的神秘舅舅。他们对他讲了这孩子的遭遇。于是这个‘舅舅’就设法把他接到了英国。”

他还是个孩子,加百列心想,十三四岁吧。沙姆龙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位的?又是怎么训练他的?如此布置,简直是如鬼如魅。

沙姆龙用手指重重打了个响板,连站在外面车道上警戒的拉米都听见了,急忙抬头张望。

“就这样,我们在敌人阵营里藏了个特工。一个孩子,他身遭巨祸,经历残酷的摧残,背上有伤,肚子上有灼痕,仇恨以色列。一个迟早要成为战士,要向毁了他一家的敌国报仇雪恨的孩子。”

“不得了。”加百列说。

“长大以后,尤瑟夫开始同伦敦的巴勒斯坦极端组织接触。塔里克组织里的一位‘星探’注意到了他。他们审査了他。他们认为他很清白。他们把他安排在情报和策划部门工作。如此一来,机构就在世界上最危险的恐怖组织里埋了自己的钉子。他非常受重视,他的材料递送路径是有史以来最短的:只经过一个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