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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贝利会傻到相信有人会在八月份再次尝试登顶珠峰?”理查问。他参加的1921年那次珠峰勘测探险就是在八月进行的,结果唯一的发现便是八月份的雪太深了。不过,在六月五日这一天,时值季风季节初期,刚刚下过一场暴雪,马洛里固执己见,非要返回北坳三号营地,结果马洛里、萨默维尔和其他人遇到了雪崩,共有七名夏尔巴人和西藏南部人遇难,但这些人里不包括理查,因为他觉得当时的雪情太危险了。

“因为一年前的八月,我、帕桑和另外六个人就那么做了。”雷吉说。

我们三个人齐刷刷地转过脸盯着她,谁也没说话。帕桑医生正站在雷吉的安乐椅后面,是唯一一个只有一半身体被笼罩在闪烁火光下的人。雷吉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伏向她手中的白兰地。终于,理查开口问道:“做什么了?”

“攀登珠峰,”雷吉答,声音十分尖刻,“我们尝试去找珀西表弟的尸体。我本来应该较早出发,赶在夏季的时候,可在诺顿上尉、杰弗里・布鲁斯和前马洛里探险队其他成员失败而归之后,正好是季风季节肆虐最严重的时候。我和帕桑只能等到不再下暴雨,而且珠穆朗玛峰上不再下雪,我们才和六个夏尔巴人开始徒步前往珠峰。”

“你们走了多远?”理查说,听上去有些半信半疑,“协格尔镇?还是更远?难道你们到了绒布寺?”

雷吉抬起头,不再看她的白兰地,听了这话的语气,她挺生气,那双深蓝色的双眸因此变得更深了。不过她的声音依然非常坚定,而且情绪控制得很好。“我、帕桑和另外两个夏尔巴人在23,000英尺之上的马洛里四号营地待了八天。可大雪一直下个不停。有一天我和帕桑向上攀登到了马洛里的五号营地,但是那里没有剩下任何补给,而且暴雪越下越大。我们非常幸运地返回了北坳,之后又在那里被困了四天,也就是被困八天里的后四天,而最后三天连一口吃的都没有。”

“马洛里的五号营地在海拔25,200英尺的高度。”让-克洛德小声说。

雷吉只是点点头。“待在北坳四号营地的这八天里,我的体重减轻了30多磅。其中一个夏尔巴人那旺・布拉因为高空病和脱水,差一点儿丢掉性命,明天早晨你们就能见到他。8月18日,趁着这种鬼天气稍微好转的时候,我们一路下山退回到马洛里的一号营地,一直留在北坳下三号营地的四个夏尔巴人几乎是把那旺抬下了冰川,我们在一号营地重新集结,然后徒步走了回来。大雪从未真正停止。九月中旬,我们步履沉重地穿越冒蒸汽的锡金丛林,结果赶上了持续不断的暴雨。我还以为我的身上永远都不会有变干的一天了。”

我、理查和让-克洛德在火光的笼罩下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我很肯定我的想法得到了呼应,这个女人和那个高个子夏尔巴人在季风季节的高峰期登上了珠峰25,000多英尺的地方?在23,000多英尺的高处连续待了八天?在前三次珠峰探险中,几乎没有人能在这么高的地方待上这么多天。

“你在何处学的登山?”理查问。白兰地似乎对他产生了影响,我从不曾见过他这副样子。或许都是这里的海拔高度惹的祸。

雷吉拿着她的空杯子比画了一下,帕桑立刻冲着黑暗中点点头,然后一位仆人走到火光之中,给我们所有人的酒杯中又倒满了白兰地。

“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就爬过阿尔卑斯山,”她简单地说,“我曾和珀西表弟一起登过山,和向导登过山,自己一个人也去过。我从印度回欧洲时,去阿尔卑斯山的次数比回英国的次数还要多。在这里我也登过山。”

“你还记得你的登山向导的名字吗?”让-克洛德问。他纯属好奇,声音里一点儿挑衅的意味也没有。

雷吉说出了五个年纪较大的夏蒙尼登山向导的名字,这些人很有名,就连我也知道他们的大名。布罗姆利夫人曾经提到过其中三个向导的名字,多年以前他们曾和她的儿子珀西瓦尔一起登山。让-克洛德再次轻声吹起了口哨,当年布罗姆利夫人说起这五个人里其中三个人的名字时,他也这么做过。

“你自己一个人攀登过哪些山峰?”理查问。他的腔调和刚才不一样了。

雷吉微微耸耸肩。“佩沃斯峰,艾勒弗洛伊德兹峰,梅吉峰,大乔拉斯峰北壁,巴岱尔峰东北山壁,德鲁斯峰北壁,还有勃朗峰和马特洪峰。此外就是这里的一些山峰,不过这里只有一座8000米的高峰。”

“一个人。”理查说。他的表情有些怪。

雷吉又耸了耸肩。“你爱信不信,反正对我来说都无所谓,迪肯先生。你需要了解的就是,去年秋天,我的姑妈布罗姆利夫人给我写信,请我想办法为你们‘寻找珀西瓦尔’的探险拿到攀登珠峰的许可证,其实那个时候我早已去过了拉萨,拿到了许可……而我申请许可是为了今年春天再进行一次尝试。我自己的第二次尝试,而且这一次我要带帕桑和更多夏尔巴人一起去。”

“可许可证上提到了‘其他几位大人’……”理查说。

“我本想自己去找几个人,迪肯先生。我的确已经和他们取得了联系,并且邀请他们今年春天和我一起踏上寻回探险。当然了,我将付给他们酬劳。不过伊丽莎白姑妈写信告诉了我你们的名字,我做了一些调查,发现你们……足以胜任。再说了,你是我查尔斯表兄的朋友,而且你也见过珀西。我觉得最好给你一个机会。”

我突然意识到形势出现了逆转;我们现在需要祈求她带上我们去探险,而不是反过来她求我们。我看到理查的目光有几分呆滞,他也接受了这个现实。

“你的查尔斯表兄现在怎么样了?”他问,似乎他既想改变话题,也想得到答案。

“一周之前,我收到了伊丽莎白姑妈发来的电报,”雷吉说,“在你们来加尔各答途中,查尔斯终因肺病恶化去世了。”

我们三个人都表示了我们的哀悼。理查似乎因这个噩耗而特别不安。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沉默不语,唯有木柴燃烧时噼啪作响。

我和J.C.抽完了雪茄,我学着他的样子,把雪茄屁股扔进了火里。我们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

“对于路线和你们的给养计划,我们需要做一些变动,”雷吉说,“不过我们可以下午再做,你们先去选你们的夏尔巴人和马吧。天一亮,夏尔巴人都会到这里来,今天晚上他们就在距此不到1英里的地方扎营,而且我想到外面去迎接他们。为免几位中有人睡过了头,我会让帕桑去敲各位的门,叫你们起来。晚安,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