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8页)

“在那之后呢?”

伊戈尔·科马罗夫把椅子转到面朝窗户的角度,他沉思了一会儿。

“阿科波夫一直是个很优秀的机要秘书,”他终于开口了,“但是,这个事件之后就要换人了。我关心的是,他已经看过文件,里面的内容是最高机密。如果他被降级或开除,他也许会愤然不平,甚至会泄露他知道的秘密。那就很遗憾了,会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我完全理解。”格里辛上校说。

这时候,两个稀里糊涂的夜班警卫到了,格里辛到楼下去审问他们。

到晚上九点钟,位于城外的黑色卫队营房里的夜班警卫宿舍,已经搜查完毕,只发现了一些预料之内的洗漱用品和色情杂志。

在别墅内部,两个警卫已被隔离,分别在不同的房间里接受盘问。格里辛亲自审问他们。他们显然对他十分畏惧,这很正常,他们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声。

格里辛偶尔还会在他们耳边大喊大骂,但对这两个浑身冒冷汗的人来说,最痛苦的折磨是他坐在他们旁边,小声叙说着撒谎者将会得到的种种惩罚的细节。到八点钟,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头天晚上他们值班时的情况。他知道了他们因专注于电视上总统死讯的新闻细节,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时巡逻。而且,他第一次听说有一个清洁工的存在。

清洁工晚上十点钟抵达,与往常一样,是从地下通道进来的,而且,没有其他人陪他一起进来。要打开三道门,需要这两个警卫在场,因为一名警卫掌管着街门键盘的组合密码,另一名警卫掌握着内门密码。中间门的密码,两人都知道。

他获悉,两个警卫看到老头与往常一样,先去顶楼打扫。随后,警卫很不情愿地离开他们正在观看的电视节目,去打开中层办公室,那个重要的办公套房的门。他还知道了,在清洁工打扫完科马罗夫办公室后,一名警卫会过来重新锁上房门,但在清洁工打扫中间楼层的其他办公室时,两个警卫都已经回到了楼下。一切都很正常。那么……清洁工独自在阿科波夫的办公室里待过。他昨晚比平常提前一点离开,大约在凌晨一两点钟。

九点钟的时候,脸色惨白的阿科波夫先生由警卫陪同着离开了大楼。他乘坐的是自己的汽车,但由一名黑色卫兵驾驶。汽车后座上,另一名卫兵坐在这位失宠的秘书旁边。汽车没有驶向阿科波夫的公寓,而是出城去了青年战斗队的一处兵营。

到九点钟时,格里辛上校已经看完了由人事部提供的一份档案,那是一个叫列昂尼德·泽伊采夫的雇员的详细资料。该人六十三岁,是办公室的清洁工。档案里还有他的家庭住址,但那人有可能已经离家。他本应该在十点钟来上班的。

可他没有出现。半夜里,格里辛上校和三名黑色卫兵出发去走访老头的住所。

这个时候,西莉亚·斯通带着满足的微笑,翻身从她年轻情人的身上下来,伸手取来一支香烟。她很少抽烟,但现在是开心的时刻。雨果·格雷躺在她床上喘着气。他是一个体格健壮的年轻人,经常打壁球和游泳,保持着良好的体型,但刚刚过去的两个小时耗尽了他的大部分体力。

他不止一次纳闷,为什么一个处于性饥渴状态下的女人,其胃口总是能够超过男人的能力。上帝做出这样的安排,是很不公平的。

黑暗中,西莉亚·斯通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感觉到尼古丁使她恢复了体力,她靠到情人身边,抚摸他那深褐色的卷发。

“你究竟是怎么当上文化随员的?”她调侃说,“你连屠格涅夫和莱蒙托夫都搞不清楚。”

“我不需要搞清楚,”格雷咕哝着,“我需要向俄罗斯人推广我们的文化——莎士比亚、勃朗特,诸如此类。”

“所以你要经常去会议室和站长讨论吗?”

格雷急忙从枕头边支起身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别说了,西莉亚。这里可能有窃听器。”

西莉亚·斯通不开心了,翻身起来去煮咖啡。她不明白,格雷为什么会对一句小小的调侃如此大惊小怪。不管怎么样,他在使馆的身份已经完全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当然,她是对的。在过去的一个月里,雨果·格雷一直是秘密情报局莫斯科情报站的第三情报官,也是资历较浅的一位。在过去的好日子里,冷战仍处在高峰期,该情报站曾经阵容强大。但如今时代不同了,预算减少了,俄罗斯目前正濒临崩溃,已经自顾不暇,不再构成巨大的威胁。

更重要的是,过去百分之九十的秘密现在已经可以公开获取了,要么就已经不再是秘密了。现在,连曾经的克格勃都有新闻发言人了。在莫斯科的美国使馆里,中情局情报官的编制已经减少到只有一支足球队的人数了。

但雨果·格雷是一位敏锐的年轻人,他深信大多数外交公寓仍装有窃听装置。共产主义时代也许已经结束,但俄罗斯的大国妄想依然十分狂热。他是正确的,俄联邦安全局特工已经盯上了他,对获悉了他的身份大为振奋。

名字奇特的“热心人大街”很可能是莫斯科城内最破旧、最低档的住宅区。它建于共产党统治时期,坐落在化学战研究所的下风方向。在该区居民中,唯一能感觉到的“热心”来自那些即将搬离的住户。

根据记录,列昂尼德·泽伊采夫与其女儿、卡车司机女婿以及他们的孩子,一起住在大街旁的一套公寓里。这时已是午夜十二点半,夏日的夜晚依然相当暖和。司机驾驶着一辆黑色的豪华海鸥汽车,不时把脑袋伸出车窗努力辨认街名路牌,最后,他把汽车停在了公寓外面。

这户人家女婿的姓氏应该不是泽伊采夫。于是他们不得不唤醒底楼的一位睡眼惺忪的邻居,打听出那户人家住在四楼。楼内没有电梯,这四个人只得脚步沉重地踏上楼梯,敲响一扇漆皮脱落的房门。

开门的女人睡意未消,她肯定有三十五六岁了,但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岁。格里辛彬彬有礼但态度坚决。他的手下推开房门进屋,四散开去搜查房间。公寓里没什么可搜查的,因为它很小,实际上,一共只有两间房,外加臭烘烘的卫生间和用帘子隔开的厨房。

女人刚才与她六岁的女儿睡在其中一个房间的大床上。孩子被吵醒了,呜咽了起来。为了检查床底下是否藏着人,家里的睡床也被掀翻了,孩子的呜咽声随即变成哭声。两个用胶合板制作的破柜子也被打开来搜查了。

在另一个房间,泽伊采夫的女儿无助地指着墙边她父亲睡觉的那张行军床,解释说她丈夫去了远方的明斯克,已经走了两天了。孩子不停地哭,引得她也哭了起来。她发誓说,父亲自昨天上午起就一直没有回来。她很担心,但没有采取进一步的措施报告父亲失踪。她认为,父亲肯定是在公园的长凳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