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7页)

“他看过我的宣言了,对吗?”

“我相信是的。”格里辛说。

“首先是印刷厂爆炸,接着是与大主教的秘密会面,现在又是这事。到底是怎么啦?”

“我们在被人捣乱,总统先生。”

伊戈尔·科马罗夫的声音表面上依然平静,太平静了。但他脸色惨白,两边的脸颊上各出现了一个鲜亮的红点。与已经去世的秘书阿科波夫一样,阿纳托利·格里辛也见过这位法西斯领袖发狂的情景,即使是他也感到恐惧。科马罗夫再次说话时,他的声音降低到了耳语的程度。

“你是我身边的人,阿纳托利,是与我最亲近的人,是注定要成为除我之外俄罗斯最有权势的人,你要保护我免受破坏。是谁在搞这些破坏活动?”

“一个叫欧文的英国人和一个叫蒙克的美国人。”

“他们两个?就两个人?”

“显然他们是得到了支持,总统先生。而且,他们手里有那份宣言。他们在四处宣扬。”

科马罗夫从书桌后面站起身来,拿起一把圆柱形的黑檀木尺子,开始敲击自己的左手掌心。他说话的声音提高了。

“那就去找到他们,制止他们,阿纳托利。搞清楚他们下步行动,加以预防。现在仔细听着:到1月16日,也就是再过几个星期,一亿一千万俄罗斯选民将有权投票选举产生俄罗斯下一届总统。我要求他们投我的票。

“按照百分之七十的投票率,就有七千七百万张选票。我想要其中的四千万张。我想获得第一轮的胜利,不想再有什么第二轮。一个星期之前,我还指望能够得到六千万张。那个愚蠢的将军,让我减少了至少一千万。”

“一千万”的词语,几乎是一次愤怒的尖叫。那把尺子正在上下起落,但科马罗夫现在是用尺子敲打桌面。毫无预兆地,他开始把怒火洒向他的迫害者,用木尺猛击他自己的电话机,直到塑料外壳开裂和破碎。格里辛僵硬地站在旁边。走廊里一片静寂,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吓坏了,一动不动地待在他们各自的岗位上。

“现在,某个精神错乱的神父已经开始了一项新的动作,呼吁请回沙皇。除了我,这片土地上是不允许有沙皇存在的,在我执政以后,他们会明白纪律的意思,即使像伊凡雷帝那样残暴的人,看上去也会像唱诗班男童一般温顺。”

他叫喊时,不停地用檀木尺子反复敲打电话机的残骸,眼睛瞪着塑料碎片,好像这个曾经有用的通讯工具就是那些不服从管教的俄罗斯刁民,正在明白皮鞭下遵守纪律的含义。

“唱诗班男童”的最后一声尖叫消失了,科马罗夫把尺子扔回到自己的书桌上。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恢复了自我控制。他的话声回归正常了,但双手在颤抖,因此他把十根手指都按在书桌上,努力平复下来。

“今天晚上我要在弗拉基米尔的集会上发表演说,是整个竞选活动中规模最大的一次集会。明天会有全国性的广播电视转播。此后,我每天晚上都要发表讲话,直至选举之日。资金已经筹备好了。这是我的事情。宣传的事情由库兹涅佐夫负责。”

他从书桌后面伸出了一条胳膊,食指指向了格里辛的脸。

“你的工作,阿纳托利·格里辛,有一件,只有一件。阻止破坏活动。”

最后一句话也是一声叫喊。科马罗夫一屁股坐进了椅子里,挥手示意退下。格里辛一言未发,静静地跨过地毯走到门边,闪身出去了。

在共产党执政时期,苏联只有一家银行,即人民银行。苏联解体后,随着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在俄罗斯的兴起,银行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来,总数已经达到了八千多家。

许多银行很快就消失了,卷走了储户的存款。另一些在一夜之间蒸发了,也带走了客户的储蓄款。那些幸存下来的银行则在边做边学,因为共产党时期缺乏银行工作的经验。

银行也不是一个安全的行业。在过去的十年时间里,有四百多个银行家遭到了暗杀,通常是因为在无担保贷款或其他形式的非法合作业务中,与歹徒闹矛盾了。

到九十年代末,金融业基本上剩下了四百家声誉较好的银行,其中前五十家是西方准备与之交往的。

银行大多集中在圣彼得堡和莫斯科,主要是在后者。讽刺的是,银行业也借鉴黑帮的做法,进行了合并,其中所谓的前十强业务量占了整个行业的百分之八十。对于投资巨大的项目,往往由两家或三家银行组成一个联合体来进行操作。

1999年冬天,大银行的前几位有莫斯特银行、斯莫棱斯基银行,最大的是莫斯科夫斯基联邦银行。

12月的第一周,杰森·蒙克到了莫斯科夫斯基联邦银行的总部。那里的安保工作可与诺克斯堡【20】相媲美。

由于有生命危险,各大银行的董事长都设有私人卫队,其安保阵容能让美国总统逊色。至少有三位董事长已经分别在伦敦、巴黎和维也纳安了家,然后乘坐私人喷气飞机来办公室上班。在俄罗斯境内,他们的私人保镖有几百个。另有几千名保安负责保护银行的各个分支机构。

没有至少提前几天的预约,想与莫斯科夫斯基联邦银行的董事长进行私人面谈,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但蒙克做到了。他带来了一件同样是闻所未闻的东西。

在大楼的底层接受了搜身和公文包的检查后,他在银行人员的陪同下,走进了位于董事长办公套房下面三层楼的贵宾接待室。

在那里,他出示了一封信函,由一位办事精干、英语流利的俄罗斯年轻人做了检查。他请蒙克等一下,然后消失在一扇结实的电子密码大门后面。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两名武装卫兵监视着蒙克。使办公桌后面一位女接待员感到惊奇的是,董事长的助理回来了,让蒙克跟他走。进门之后,他被再次搜身,一台电子仪器把他上上下下扫描了一遍,年轻的俄罗斯人表示了歉意。

“我能理解,”蒙克说,“世道艰难嘛。”

又上了两层,他进入另一间接待室,然后被引到了列昂尼德·格里戈里耶维奇·伯恩斯坦的办公室里。

他带来的信件就放在办公桌上。银行家伯恩斯坦个子不高,身材宽阔,灰色卷发,目光敏锐,穿了一身做工精细的炭灰色西服,是在伦敦萨维尔街定制的。他站起身,与蒙克握了手。然后他挥手示意蒙克入座。蒙克注意到那位办事精干的年轻人坐在了房间的后面。他也许是牛津大学的留学生,但伯恩斯坦肯定也让他在昆亭可【21】靶场接受过武器射击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