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炮设计师(第2/7页)

媒体兴奋得如获至宝,兴高采烈的海关官员和英国司法机关也是如此,他们开始急切地起诉无辜的涉嫌者。没人指出,真正的大鱼已经漏网了。被截获的只是构成2、3、4号超级大炮的部件。

至于格里・布尔遭暗杀,媒体抛出了一些荒唐的理论。可想而知,美国中央情报局又被扣上了“应对一切负责”的帽子。这是一个谬论。尽管在过去,在特定的情况下,兰利(中情局所在地和代名词)也曾实施过一些暗杀,但目标都属于同一类型:变节的情报官、叛徒和双重间谍。那种中情局头儿指使下、被同事枪杀的前中情局特工的尸体堆满了兰利门厅的说法听起来很有趣,但毫无真实性可言。

再者,格里・布尔不是黑社会人物。他是著名的科学家,大炮设计师和承包人,设计制造传统和非传统大炮;他也是一位美国公民,曾为美国工作过几年,并曾多次向他的美国军方朋友谈起过他的打算。如果说,军火业中每一位曾为敌对国工作过的设计师和实业家都要被“消灭”的话,那么南北美洲和欧洲约有五百个人符合这个条件,何况伊拉克早前并没有被视作美国的敌人。

最后,在最近的十年里,兰利受到了监督委员会这种官僚主义体制的制约。没有书面签署的命令,任何情报官不得下达杀人的指令。对于像格里・布尔那样的人,实施暗杀的命令必须来自中央情报局局长本人。

当时的中情局局长是威廉・韦伯斯特,一位来自堪萨斯州的本本主义的前法官。要想从威廉・韦伯斯特那里得到一份杀人手谕,难度如同用一把茶匙从马里奥监狱越狱。

但是毫无疑问,在谁杀了格里・布尔这个谜团中,以色列的摩萨德脱不了干系。整个新闻界和布尔的大多数亲友都得出了这个结论。布尔曾为伊拉克工作过,而伊拉克是以色列的敌人。一加一等于二。但国际政治错综复杂,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世界上主要情报机构中,摩萨德是最小、最冷酷无情和最雄心勃勃的。毫无疑问,它过去执行过许多暗杀任务,它的三个“基顿”队就是干这个的——基顿这个词在希伯来语中是刺刀的意思。基顿队员来自摩萨德的战斗部,都是些隐蔽的、身手不凡的外勤特工队员。但即使摩萨德也有其做事的规矩,虽然完全是他们自己定的。

摩萨德杀人有两种范畴。一种是“行动的需要”,我方或对我方有益的人处于危险中时,挡道的那个人必须被消灭,而且要快,要永久性解决。在这种情况下,特工队长有权消灭使整个行动陷入危险境地的对手,事后再从特拉维夫的上司那里得到认可。

另一种是那些已经被列上处决名单的人。这份黑名单存放在两个地点:总理的私人保险箱和摩萨德局长的保险箱内。按规定,每一位新上任的总理都要看这份名单,该名单上可能列有三十至八十个名字。他可以在某个名字旁签上自己姓名的缩写字母,也就是授权摩萨德根据实际情况,自行选择时间、方式去执行处决,或者他会坚持在处决某人前必须要再跟他协商一下。但无论何种情况,他必须签发处决命令。

广义说来,黑名单上的人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残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纳粹高级将领,尽管这一类人很少还活在世上。多年前,以色列开展过绑架和公审阿道夫・艾希曼的一次重大行动,因为以色列要搞一个国际性的杀鸡儆猴的例子。而其他纳粹战犯则被悄悄地清除了。第二类差不多都是现代的恐怖分子,主要是像艾哈迈德・贾布里勒和阿布・尼达尔那样的,对以色列人或犹太人欠下血债的阿拉伯人,也有几个非阿拉伯人。第三类有可能包括格里・布尔的名字,是那些为以色列的敌人工作的人,因为他们的工作如果继续下去,会对以色列和她的公民带来极大的危险。

共同点是,目标必须双手沾满鲜血,要么是事实的,要么是预期的。

如果要实施处决,总理会把案件交给一名司法调查官去办理。该调查官鲜为人知,只有极少数以色列司法人员听说过,广大老百姓根本闻所未闻。调查官将组成一个“法庭”,宣读罪名,出庭的会有一名检察官和一名被告律师。摩萨德的指控一旦被证实,案子就回到了总理那里,由总理签发命令。余下的事就由基顿队去执行。

“摩萨德杀了布尔”这个理论几乎在各个方面都漏洞百出。确实,布尔是在为伊拉克工作,设计新的传统型大炮(其射程打不到以色列)、一个火箭项目(有一天也许能打到以色列)和一门巨炮(以色列一点儿都不担心)。但另有几百名科学家也在为伊拉克工作。有六家德国公司是伊拉克秘密毒气工厂的幕后策划者,其产品已经威胁到了以色列。德国人和巴西人在全力以赴研制萨德16火箭。而法国人是伊拉克原子弹研究的提议人和供应商。

布尔其人、其想法、其设计及其工作进展,引起了以色列的极大兴趣,这是毫无疑问的。在他死后,许多事实显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一直有人秘密进入他的公寓,而他也一直备受困扰。东西倒是没被拿走,但留下了外人进来过的痕迹。玻璃杯被动过了,窗户被打开了,录像机中的录像带被倒带又被取出。他不知道,这是在向他发出警告吗?是摩萨德干的吗?他确实是在受警告,而且确实是由摩萨德发出的——但不是为了杀他。

事后,那两个在布鲁塞尔到处跟着他的、操浓重喉音的黑脸颊陌生人,被媒体说成是正在等待时机下手的以色列刺客。这个理论的瑕疵在于,摩萨德特工并不那样高调地到处转悠。没错,摩萨德特工是在那里,但没人见过他们,布尔没见过,他的亲友没见过,比利时警方也没见过。摩萨德在布鲁塞尔的特工队员长相酷似欧洲人,都能混同于欧洲人。而且正是他们向比利时人透露情报说,布尔被另一拨人跟踪着。

而且,格里・布尔是一个没有心计的人,经不起挑战。他以前曾为以色列工作过,喜欢那个国家及其人民,在以色列军中有许多朋友,但他老是管不住他那张嘴。如果有人用激将法对他说“格里,我敢打赌你肯定搞不出萨德16火箭”,布尔准会跳起来,滔滔不绝地讲上三个小时:他现在正在做什么,项目进度到了什么阶段,还有什么困难,以及他会如何解决——和盘托出。对情报机构来说,他是他们梦想的对手。就在他生命的最后一个星期,他还在办公室里接待了两位以色列将军,向他们讲解了所有的细节。这一切全被将军们手提箱内的录音设备给录了下来。以色列为什么要除掉一个如此丰富的内部情报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