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黑夜行者的危险岔路 Chapter 15 黑夜行者的危险岔路(第2/6页)

“门开了,德博拉拿出了警徽。”我说。

“你肯定?”

“是的。”

“可你离了五十英尺远。”

“我视力很好。”我说。怎么今天来找我的每一个人都这么讨厌。

“好吧,”他说,“然后怎么了?”

“然后,”我非常缓慢地把当时的情形回想了一遍,“德博拉摔倒了。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没成功,我跑过去帮她。”

“这个叫东卡维茨还是什么的家伙,他一直都在现场?”

“不是,”我说,“他消失了一下,然后又回来了,那时我已赶到了德博拉身边。”

“啊哈,”库尔特说,“他走了多长时间?”

“最多十秒钟,”我说,“怎么啦?”

库尔特把牙签从嘴里拿了出来,显然连他自己都受不了了,他考虑半晌后终于决定把牙签扔进垃圾桶,当然,他没扔进去。“问题是,”他说,“刀上的指纹不是他的。”

大概一年以前我拔过牙,医生给我上了麻药。这会儿,有一刹那我感到同样的眩晕感穿过我的身体。“哦……嗯……指纹……”我最后挣扎着说。

“是,”他说,从大汽水瓶里喝了一大口,“我们逮住他的时候,自然给他留了指纹。”他拿手腕抹了一下嘴角,“我们拿他的指纹和那把刀刀柄上的指纹做了对比,不吻合。所以我想,这是他妈的怎么回事儿,你说是吧?”

“可不。”我说。

“所以我想,是不是有两个家伙,不然怎么解释呢,是吧?”他耸耸肩,然后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根牙签开始嚼,“所以,我得问问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他看看我,带着一种非常专注的愚蠢,我只得闭上眼睛思考。我在记忆中又重放了一遍镜头:德博拉等在门边,门开了。德博拉拿出警徽,然后突然摔倒——我能看到的只是那男人模糊的身影,没有细节。门开了,德博拉出示警徽,轮廓模糊——不,就这些。没有其他细节。黑头发、浅色衬衫,跟全世界一半的人一样,包括我后来猛踢他头的东切维奇。

我睁开眼。“我觉得是同一个人。”我说。尽管出于某些原因我不想再说太多,可我还是说了。“不过老实说,我不是特别肯定。发生得太快了。”

库尔特咬着牙签。我看着牙签在他的嘴角画着圈,他在努力回忆说话的技巧。“所以可能是两个人。”他最后说。

“我觉得有可能。”我说。

“他们中的一个捅了她,跑进去,想着,操,我怎么办,”他说,“然后另一个家伙出来了,操,他跑过去看,然后你踢了他一脚。”

“有可能。”我说。

“他们有两个人。”他重复道。

我觉得没有必要把一个问题回答两次,所以我只是坐在那里看他转着牙签。如果我以前有过心里闹得慌的时刻,那绝对不能跟我此时的不舒服相比。倘若东切维奇的指纹跟刀柄上的不同,那就说明他没有扎德博拉。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亲爱的德克斯特。如果他没捅德博拉,他就是无辜的,我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可是也许哈里的教诲对我的作用比我想象的要深,因为想到东切维奇有可能是无辜的,我就惊慌失措。我还没能从这一大团乱糟糟的思绪中摸清线索,而库尔特还在看着我。

“是啊。”我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库尔特又把牙签朝垃圾桶扔去,结果又没瞄准。

“那另一个人在哪儿?”他说。

“我不知道。”我告诉他。我真不知道。

可我非常想知道。

我听同事说起过“脑残”,还总是觉得自己好命,因为这难听的称号还不曾用在自己身上。可是今天余下的几个小时,我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儿来形容自己。尖刀之神德克斯特、黑夜王子德克斯特、冷酷锐利的德克斯特,现在脑残了。我当然不舒服,但无能为力。我坐在桌后拨拉着曲别针,希望那些景象能像曲别针一样轻而易举地被拨拉到一边:德博拉倒下,我的脚踢向东切维奇的头,刀子扬起来,钢锯切下去……

脑残。这不仅让人窘迫,让人有气无力,而且无比愚蠢。好吧,坦白说,东切维奇本来是清白的。我犯了个讨厌的小错误。那又怎么样,谁也不是完美的。再说了,东切维奇一直在对死尸做那些勾当,他让几百万美元白白流走,搞砸了城市预算,损害了旅游业。迈阿密有多少人巴不得杀了他来阻止他干这些事儿。

唯一的问题是,我不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我没那么正义,我知道。我从来没假装我多么有人性,我也不会告诉自己,我做的都是对的。我并没高估自己对世界的价值。我做了我该做的,也并没要求感谢。不过以前,我一直都是照着圣哈里,我那几近完美的养父定的教规行事,这次我打破了规矩。出于我不知道的原因,我觉得自己应该被抓起来并接受惩罚。我没法儿让自己不这么想。

一直到下班,我都在和自己是个脑残的感觉做斗争,累得几乎虚脱。我又开车去了医院。高峰时段的交通也没让我高兴起来。等我到了德博拉的病房,丘特斯基在椅子里睡着了,呼噜打得响亮,窗子都被震得直颤抖。我在那儿坐了一会儿,看着德博拉的眼皮翕动。我想这应该是个好迹象,说明她在深睡阶段,慢慢就能好起来。如果她醒了,知道我犯的小错误后不知会怎么说。想到她被刺之前的态度,似乎她不太可能理解我这微不足道的小错误。毕竟她和我一样在哈里的熏陶下长大,要是她连哈里批准我做的事情都无法容忍,就更不会对我超越哈里教规之外所干的勾当听之任之了。

德博拉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干了什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一直都在对她隐瞒一切,直到最近。但这次不知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心安。可毕竟我是为她才做的这件事儿,跟其他事儿一样,这是我第一次出于冲动而鲁莽行事,结果很惨。我的妹妹造就了一个蹩脚的黑夜行者。

德博拉动了动手,只抽动了一下,她的眼睛张开了,嘴唇微微张开,我肯定她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有一会儿,然后她的眼睛又合上了。

她在慢慢恢复,她会好起来的,我肯定。可能不只需要几天,而是需要几个礼拜,不过她迟早会从那个讨厌的铁床上下来,上班,恢复她的正常生活。那时候——

她会把我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但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那对我俩来说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因为我刚刚明白,我们仍然生活在哈里的影响之中,我很明白哈里会怎么说。

哈里会说我做的是错的,因为这不是他为德克斯特设计的生活,我对这点记得再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