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黑夜行者的危险岔路 Chapter 18 布兰登·韦斯的报复(第4/7页)

“那是什么?”她说。

“我不知道,”我说,“看看。”

我毫无防备地取下皮筋。一张脱落的纸飘落在地,阿斯特扑过去捡起来。“德克斯特,”她说,“这真像你。”

“不可能。”我从她手里接过那片纸。

没有什么不可能。那是张很逼真的画,非常精彩,上面是一个男人的半身像,姿势仿佛兰博,提着一只往下滴血的刀,毫无疑问——

画的正是我。

我只有几秒钟来欣赏自己的画像,紧接着是科迪说“酷”,丽塔说“让我看看”,然后救护车就来了。在接下来的混乱中,我将画像塞进笔记本,召集我的家人过去跟医务人员做简短而全面的检查,他们颇为遗憾地没有检查出四肢断裂、头颅缺失或器官错位等情形,所以只好让丽塔和孩子们走了,不过警告他们说要注意观察一段时间。

丽塔的车只是从外面看起来被撞得比较严重,一个前灯碎了,挡泥板瘪了。我将他们三个让进车里。丽塔本来是要送他们去参加课外活动的,她自己回去上班。但按照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你和孩子被一个疯子撞了是可以请假的,所以她决定带孩子们回家定定神。因为韦斯在逃,大家都觉得我最好也一起回家保护他们。所以我朝他们挥别后,疲惫不堪地走回我停车的地方。

我的脚踝一阵一阵地疼,后背上的汗水刺激着蚂蚁咬过的地方。为了分散注意力,我打开了韦斯的笔记本,边走边翻看。对于画像的震惊感已经消失,我得弄明白它的意思并分析出找到韦斯的线索。

我觉得韦斯把我理想化了,我都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分明的腹肌。不过整幅画所传递出来的是一种准确的、我一直试图掩饰的气质。我得说,他捕捉到了,这简直称得上一幅杰作。

我翻翻其他页,都是些有趣的东西,画得很好,尤其是那些以我为对象的画。我确定自己没那么高贵、开心和野性,但也许这就叫艺术加工。我看看其他的画,开始有点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尽管被美化了,我确定自己不会喜欢,一点儿都不。

许多画面都是关于装点人体的构思,跟韦斯已经做过的一脉相承。有一幅画画的是一个有六个乳房的妇女,多出来的乳房从何而来不得而知。她戴着用火红羽毛装饰的帽子,手握马鞭,身上是我们在巴黎红磨坊看到过的服装,几乎毫无遮掩,可又让一切都显得那么迷人,镶了金片的胸罩将六个乳房勉强遮住,这情景真销魂。

下一页是一张信纸插页,我取出来展开,是一张从电脑上打印出来的古巴航空公司的时刻表,上面列着从哈瓦那到墨西哥的航班。和时刻表叠放在一起的是一张画着一个头戴草帽、手里拿着桨的男人的画。一条线穿过画面指向一排粗大的字:“流亡者!”我把时刻表夹回笔记本,继续翻看。下一页是个男人,身体洞开,里面塞着雪茄和朗姆酒瓶,他被放在一辆敞篷老爷车里。

对我来说,这些图片里最有意思的是以大酒窝德克斯特为主人公的作品。我觉得这些作品比那些被开膛的画作迷人得多。看见一个精神有问题的杀人凶手的笔记本上画着自己的肖像,这可真让人陶醉,让人无法呼吸。如果这些真是韦斯本人画的,我的呼吸有可能被他永久剥夺。

这些画都是从我的视频片段中截取的,不过细节更丰富。它们被画得很准确,几乎和我从视频中看过好多遍的一模一样,几乎。有几幅画,韦斯稍稍变换了角度,好让脸露出来。

我的脸。

接在正在被大砍大伐的身体上的是我的脸。

在这些画面下面,韦斯轻描淡写地写着“PHOTOSHOP”,下面还画了线。我对摄像技术不大懂,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Photoshop是处理图像的软件,你可以用它来改变形象,拼凑画面。我知道PS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儿。我也知道韦斯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录像素材,我的、科迪的,还有犯罪现场傻乎乎的旁观群众的,天知道还有什么。

所以,他肯定是想修改我收拾东切维奇的视频,好让我的脸露出来。随着对韦斯的了解不断加深,了解他的技术水平后,我越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个简单的手工活儿。他会把这个视频做成置我于死地的东西。

最后一张画最吓人,是一个露出巨大的邪恶微笑的德克斯特。这应该是照着视频画的,我正朝一座大楼举起电锯,脚下的地上堆着好几具尸体,都带着韦斯对其他尸体做过的那些装饰。整幅画被双排棕榈树环绕,画面是那么灿烂辉煌,我都禁不住要热泪盈眶了。

用韦斯的思维理解,这也挺正常。拿手头现有的视频当素材,稍加修改,把我的脸放上去,再跟一座建筑放在一起。毋庸置疑,大家都会认为这是刽子手德克斯特在工作。把我扔给鲨鱼群再奉送一张大招贴画让大家欣赏,主意不错。

我走到车旁,坐进驾驶座,又把笔记本看了一遍。这些可能不过是速写,一支笔、一张纸就能完成的白日梦,可能永远没有实现的机会。但有韦斯和东切维奇用尸体做公众展示在先,又有德克斯特在最近几天成了韦斯的艺术作品对象的事实在后,梦想和现实的差距微乎其微。古有蒙娜丽莎,今有蒙娜·德克斯特。

现在韦斯要把我变成一个辉煌的公众艺术品。伟大的德克斯特,雄踞于世的巨型雕像,脚边是满地可爱的尸体,即将在晚间新闻被生动地送到您的眼前。哦,妈妈,那个举着血淋淋电锯的大个子好看男人是谁啊?哦,那是德克斯特·摩根,他们刚刚把这个可怕的人抓住。可是妈妈,他怎么在笑啊?因为他喜欢他干的活儿,小宝贝儿。你得记住,要做有意义又能让你开心的事儿。

要不了多久,由奶油德克斯特汤,用电椅特殊烹调的本日特价菜单就将赫然出现在《迈阿密先驱报》头版上。

不成,尽管很有面子,但我可不想成为21世纪的艺术名人。我得使尽浑身解数来拒绝这份荣誉。

怎么拒绝呢?

这是个挺正常的问题。那些画已经显示了韦斯想做什么,却没说他要做到哪步才算完,以及什么时间做、在哪儿做。

等等,地点可以确定。我又翻开最后一页,上面用彩色铅笔详细地勾画出了整个疯狂的念头。那座大楼的样子很清楚,看起来很眼熟——那两排皇家棕榈树,我肯定以前在哪儿见过,是我去过的一个地方,到底是哪儿?我盯着画面拼命思索。不是很久以前。也许是一年前。在我结婚以前?

“结婚”这个词儿让我想起来了。就是一年半以前。丽塔的同事安娜结婚,婚礼阵容无比铺排豪华,地点是在一个昂贵而古老的叫作布利克斯的酒店,它坐落在棕榈海滩。画面上的建筑物毫无疑问就是布利克斯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