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第3/6页)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凯瑟琳问道。

“因为我们不想看到又一个无辜的女人被捕,”罗宾说,“因为我们认为警察在不相干的人周围转悠,浪费时间,还因为”(“一旦下了钓饵,再添加一些利己主义的成分,让你的话显得更可信”)“如果找到真凶的是科莫兰,”罗宾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显然会给他带来很大好处。再创辉煌。”她补充一句。

“是啊,”凯瑟琳说,一边连连点头,“这就对了,不是吗?他想出名。”

跟欧文·奎因在一起待了两年的女人,都会相信出名绝对是个天大的实惠。

“是这样,我们只想给你提个醒,让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罗宾说,“并请你帮个忙。但是显然,如果你不想……”

罗宾作势要站起来。(“一旦把情况摆在她面前,就做出’听不听随你’的样子。她开始追着你时,你就成功了。”)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警察了,”凯瑟琳说,看到个头比她高的罗宾站了起来,她似乎有些慌乱,“我没有别的可说了。”

“是这样,我们不能肯定他们提的问题是否对路,”罗宾说,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是个作家,”她说,突然偏离斯特莱克给她准备好的轨道,把目光落在墙角的笔记本电脑上,“你能注意到细节。你比别人更能理解他和他的作品。”

这番突如其来的恭维,使凯瑟琳准备抛向罗宾的激愤之词(她已经张开嘴,准备把话说出来)从嗓子眼里缩了回去。

“那又怎么样?”凯瑟琳说。此刻她的凶悍有点虚张声势了。“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能不能让斯特莱克进来,听听你要说什么?如果你不愿意,他是不会进来的,”罗宾向她保证(这种说法未经老板许可),“他尊重你拒绝的权利。”(斯特莱克并未说过此话。)“但他很想听听你亲口怎么说。”

“我可能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凯瑟琳说,又把双臂抱起来,但掩盖不住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沾沾自喜。

“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了,”罗宾说,“如果你帮助我们找到真正的凶手,凯瑟琳,你就有正当的理由上报纸了。”

这个保证在客厅里引起一些浮想——凯瑟琳接受热切的、这次是怀着崇敬之心的记者的采访,他们询问她的作品,也许会问:跟我们说说《梅丽娜的牺牲》吧……凯瑟琳侧眼看了看皮帕,皮帕说:“那个混蛋绑架了我!”

“是你想去偷袭他,皮普。”凯瑟琳说。她有些焦急地转向罗宾,“我可从没叫她那么做。她——我们看见他在书里写的那些内容——我们俩都……所以我们以为他——你的老板——是被雇来陷害我们的。”

“我理解。”罗宾违心地说,她觉得这种思路扭曲而偏执,但也许这就是跟欧文·奎因厮混带来的影响吧。

“她意气用事,不考虑后果,”凯瑟琳说着,用混杂着慈爱和嗔怪的目光看了看她的女弟子,“皮普脾气有问题。”

“可以理解。”罗宾虚伪地说,“我可以给科莫兰打电话吗?我说的是斯特莱克。请他过来跟我们见面?”

她已经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低头看了一眼。斯特莱克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在阳台上。冻死了。

她回复:

五分钟。

实际上,她只需要三分钟。凯瑟琳被罗宾的真挚和表现出的理解所感动,同时惊慌失措的皮帕也鼓励她让斯特莱克进来,看看最糟糕的结果是什么,因此,当斯特莱克终于敲门时,皮帕几乎是欣然前去开门。

随着斯特莱克的到来,客厅似乎一下子小了许多。斯特莱克站在凯瑟琳身边,看上去那么人高马大,而且几乎毫无必要地透出十足的男子气。凯瑟琳把圣诞装饰品拿开后,屋里只有一把扶手椅,斯特莱克坐进去,椅子顿时显得很小。皮帕退缩到沙发顶端,坐在扶手上,既恐惧又带有一点挑衅地瞟着斯特莱克。

“你想喝点什么吗?”凯瑟琳瞥了一眼穿着厚大衣的斯特莱克,他那双十四码的大脚敦敦实实地踩在她涡旋花纹的地毯上。

“来杯茶就好了。”他说。

她转身朝小厨房走去。皮帕发现自己单独跟斯特莱克和罗宾待在一起,顿时紧张起来,赶忙跟在凯瑟琳身后。

“她们主动给我倒茶了,”斯特莱克悄声对罗宾说,“说明你干得真漂亮。”

“她为自己是作家感到非常骄傲,”罗宾压低声音回答,“这意味着她能比别人更理解他……”

可是皮帕拿着一盒廉价饼干回来了,斯特莱克和罗宾立刻不做声了。皮帕回到沙发顶端的位置上,不住用怯生生的眼光瞟一瞟斯特莱克,就像她瑟缩在他们的办公室时那样,这目光也带有一种享受演戏的味道。

“真是太感谢你了,凯瑟琳。”斯特莱克看到她把茶托放在桌上,说道。罗宾看见一个茶杯上印着“保持淡定,认真校对”。

“再说吧。”肯特回了一句,抱起双臂,居高临下地瞪着斯特莱克。

“凯瑟,坐下吧。”皮帕劝道。凯瑟琳满不情愿地坐在皮帕和罗宾之间。

斯特莱克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巩固罗宾好不容易建立的脆弱的信任,直接进攻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因此,他开始应声附和罗宾刚才的话,暗示权威部门对逮捕利奥诺拉有不同看法,正在复查现有的证据。他避免直接提及警方,但每句话都在暗示警察局已经把注意力转向凯瑟琳·肯特。他说话时,一阵警笛声在远处回荡。斯特莱克又宽慰她说,他个人相信肯特是绝对无辜的,但认为她可以提供线索,而警方未能对此予以充分理解和合理利用。

“是啊,是啊,这你可能说对了。”凯瑟琳说。听了斯特莱克令人宽慰的话语,她并没有表现得放松下来。她拿起“保持淡定”的杯子,带着一副轻蔑的派头说:“他们只想了解我们的性生活。”

斯特莱克记得,根据安斯蒂斯的说法,凯瑟琳在没有遭受过度压力的情况下,主动提供了这方面的许多信息。

“我对你们的性生活不感兴趣,”斯特莱克说,“显然奎因——恕我直言——在家里得不到他想要的。”

“很多年没跟老婆睡觉了。”凯瑟琳说。罗宾想起在利奥诺拉卧室找到的奎因被捆绑的照片,不禁垂下目光,盯着杯里的茶。“他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他没法跟那女人谈论自己的作品,她也不感兴趣,压根儿就不在乎。他告诉我们——是不是?”她抬头看向旁边坐在沙发扶手上的皮帕,“那女人从来不曾好好读过他的书。他需要能在那个层次上跟他交流的人。他跟我能真正地探讨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