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刀子”强尼·布拉达尼从大衣内侧口袋掏出手机,用快速拨号功能打给爆老大莫提拉瑞,电话立即通了,“说吧,刀子。”

“那家伙拿巴士当办公室?”

“有可能。”

“怎么没人给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撬过巴士门。”

“别硬闯。让他请你上门。就这样。”

强尼朝挂断的电话恼火地皱了皱眉。他皮肤黝黑,三十岁出头,却长着一张娃娃脸和一对婴儿般纯洁的蓝眼睛,看上去刚过二十岁。但他的纯真稚气仅限于那张脸蛋。他身上的古驰牌1银色鲨鱼皮西装得值两千美元,银色墨镜遮住双眼,还留着六十年代东海岸抒情歌手喜欢的大背头发型。

强尼开的黑色凯雷德四驱越野是爆老大的车,牌照由伊利诺伊州车辆管理局特别发放,在警察要求靠边停车时用得上。对执法人员而言,这样的特别牌照意味着:司机有后台,下手需谨慎。此刻,强尼坐在维克多·哈罗在奥尔比特的建筑工地对面,那辆紫色巴士就停在大门外,随时准备开到有麻烦的工地去。

强尼把车头向西,朝着奥尔比特方向停下来。尽管他停在正常行驶车道上,却没有开应急灯。他才不管那么多,让傻瓜们自己小心吧。再说了,他又不久留。

他摸了摸衬衣口袋,掏出一张维克多·哈罗的驾照照片。“丑杂种,”他骂道,“料你没什么能耐。”

这时,一辆18轮的大货车从后面驶来,刹车片发出阵阵爆裂声,滑到强尼车后终于停下。强尼朝货车司机竖起中指,但汽车的黑色玻璃挡着,货车司机并没看见。强尼发动汽车,从最右侧车道向内直接插过中间三条车道,横穿公路,向内调转车头,停在了维克多的巴士旁边。“吃屎去吧。”他嘴里还在对货车司机嘟囔着。

他先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的发型,然后才走进巴士。

进门的第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个吧咂口香糖的姑娘,强尼朝她说:“我找维克多·哈罗。”

口香糖姑娘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来,“您和他约好的吗?”

“算是。你懂我的意思。”

“我该告诉他是谁来访?”

“就说是从州长办公室来的。他会明白。”

“你难道没有名字吗,先生?”姑娘有些烦躁,嘴里的口香糖越嚼越快,“哈罗先生很忙,我得帮他推掉一些访客。”

“告诉他我是从芝加哥来的强尼·布拉达尼。这个大名在很多地方畅通无阻。”

“好的。”她拨通维克多的电话,等了一会,没人接。重拨,还是无人接听。“抱歉,布拉德纳先生——”

“布拉达尼。布-拉-达-尼。”

“抱歉。哈罗先生可能吃午饭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晚上很晚才回来。他还得去几个工地看看。”

“他开的什么车?”

“为什么问这个?难不成您想开车拦他?”

“不,你知道,万一遇见他了呢。”

“公司的卡车,车身上半截是紫色,下半截是米色。上面印着‘哈罗’……”

“印着‘哈罗父子’。对吗?”

口香糖姑娘抽了抽鼻子,“问完了吗?布拉达尼先生。”

“暂且问完了。暂且。”

“您有名片吗?可以给哈罗先生留一张。”

“女士,你肯定不想看到我的名片。”强尼笑着拍了拍装有一把十英寸弹簧刀的内侧口袋,“没人想看我的名片。回见。”

“好吧。我会告诉他您来过了。”

“别告诉他。我今晚会再来,给他个惊喜。”

“再见,先生。祝您下午愉快。”

“在这个镇上?我可没在这镇上找到什么乐子,要不你给我说说。”

“好吧,谢谢来访。”

“回见。”

* * *

此时,维克多·哈罗正在奥尔比特西边一英里外的红雀饭店享用午间特餐——小牛排和意面。这家餐馆开业于四十年代,房屋低矮,墙面刷得雪白,正门口一块十英尺高的红雀造型招牌一到夜里就会闪起红白相间的灯光。红雀饭店是当地农民和卡车司机最喜欢的聚集地。这些人在街对面的仓库做生意,将活牛、活猪卖到西边一英里外的屠宰场。

与维克多·哈罗共进午餐的巴德·莱纳格是位律师,其律所位于奥尔比特广场西边一个街区的一栋维多利亚风格的房子里。那个片区有几幢曾经的民宅被改造成了形形色色的办公室:牙科诊所、律师事务所、家庭医院、两家注册会计师事务所,还有一个为生意发愁的券商——伊利诺伊州的农民一有钱就买土地,很少人愿意投资股票证券之类的无形资产。

巴德正是与萨帝厄斯喝咖啡的八十九岁老律师D.B.莱纳格的儿子。奥尔比特的人都知道巴德是个无赖。哪怕说真话能给他带来甜头,他也仍然宁愿谎话连篇。他天生就喜欢满嘴胡言,瞎编乱造。总之,律师这个颠倒黑白的职业对他真是再适合不过。

就是这天晚上,在维克多·哈罗的巴士里,艾米琳·兰赛姆被下了药,胸前被刺了字。而当天中午,维克多安逸地吃着午饭,对“刀子”强尼·布拉达尼来镇上找他这事还一无所知。事实上,维克多从未听说过“刀子”强尼。

维克多脸盘宽大,脸上坑坑洼洼。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阿拉斯加管道公司做焊工,负责焊接管道。后来他脱下头盔手套,回到家乡奥尔比特,并在1982年成立了哈罗父子建筑公司。当焊工时,他常常只戴着护目镜,电焊产生的火星和炙热的金属粉末不断灼烧他的脸,虽然不至于毁容,但建筑业同行一看就知道他以前做过什么工种。他身高不足6英尺,体重却达到了275磅2,患有肥胖症。医生办公室有关他身体机能的图表里,每一项都是红色。医生强烈要求维克多减掉85磅,但他充耳不闻,饕餮无度一如既往。在奥尔比特,几乎人人都持有同样的想法:对于用生命换取时薪、拿着最低工资、拖儿带女、生活无趣的人们来说,食物是最好的慰藉。

“巴德,我遇上麻烦了。”维克多一边说,一边叉起牛排和意面放进嘴里。

“嗯嗯。”巴德敷衍了一声,埋头继续仔细地剔着肉里的软骨,“得给厨师反映一下,这哪是肉啊,完全就是脂肪。”

“我说我有麻烦了。”

“怎么了?你又把下面人骗了?这事儿很常见,维克多。别想太多,安心睡你的觉吧。”

“不是这事。”

“那是什么?”

维克多咕咚喝下一大口冰茶,用手背擦了擦嘴,“我没给上面人付回扣。”

“什么?你疯了吗,维克多?上面人的好处必须给。”巴德靠着桌子压低嗓音厉声说,“和上面的人玩花样无异于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