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刑警异闻录 第一章 昨天爱侣缘定今生 今日逐新辣手除旧(第2/4页)

电灯泡悬挂在仓库高高的屋梁上,虽然换了大功率的灯泡,由于空间太大,光线仍然不十分明亮。在泛着微黄的灯光下,我长久地注意着对阵的双方。季建中的脸色略显灰暗,两颊皮肤毛孔有细小的汗粒渗出,闪出光点,显示出他内心的惊恐与紧张;吴伯林响亮而严厉的声调中,也隐隐露出犹疑之色。是啊!季建中具备作案的条件,他与死者谈过恋爱,互相之间比较熟悉,也可能有过性关系,据此推测也能够在夜晚将死者从家中约出来。案发前两天恰巧从浏河回来,有了作案时间。但具备了作案条件,并非一定就是作案人呀!这是我们熟知的一句老话:作案人一定具备作案条件,具备作案条件的人不一定作过案。也就是说,季建中有作案嫌疑,但我们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嫌疑。如果那时候我们有了DNA技术,利用胎儿组织进行遗传因子检测,不就很快有了结论吗?不过,这仅仅是个如果,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那项技术手段。侦查人员心里没有这个底,审讯中也难免会底气不足。

大约深夜一点多钟,吴伯林转过头悄悄和我说:他要去厕所放松一下,接着向陈清汉做了个动作,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这时候,我只有开口问话。我从他的父母谈到他在浏河的工作、生活,再谈到他的交友、爱好,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吴伯林他们还没有回来。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心里一边猜测着原因,一边不动声色地问话。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吴伯林他们还没有回来,我焦虑不安起来。他们没有理由到现在还不回来,我们是在审讯凶杀案件的嫌疑人呀!即使有什么急事,他们不能来了,也应另派他人过来,难道让我和一个杀人疑犯在深夜一对一的对峙吗?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仍然没有一点动静。从安全角度考虑,我不得不作点准备了。

我在问话中审视着这间巨大的库房,四周堆满了农具杂物,季建中坐在我们临时搬来的审讯台前二公尺的地方,凳子是用砖块堆磊起来的。我估量了一下对方,季建中精精壮壮,足有1.8米的身高,在体力上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从座位下抽出一块砖向我袭来,我恐怕很难抵挡。我想起一句古语,“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总不能给一个被审的疑犯伤害或者让他在我面前逃脱吧。我站起身来,从杂物堆里拣出一根木棍,拎在手里,当着季建中的面,在桌腿上敲了敲。然后转到库门口,假装向守护在门口的守卫小声地说:“外面凉吧,要不就到屋里来吧。”

我把木棍靠在伸手可及的桌子旁边,在椅子上坐下来。季建中用惊恐的目光躲躲闪闪地望着我。他大概是惧怕我在没有别人在场的情况下会向他用刑。我暗自发笑,人真是一种有趣的动物,在生活中就这样你猜度着我,我猜度着你,你防备着我,我防备着你。我放松了许多,头脑中原先发出的一股朦朦胧胧的睡意也随之消失了。

“季建中,把你的手伸出来!”我看到他要不把左手插在衣袋里,要不就是右手握着左手,似乎手里有件什么东西藏着。

季建中犹犹豫豫、慢慢吞吞的伸出了双手。我叫他走过来,把手摊在我眼前的桌面上。借着灯光,我看到他左手食指内侧,有一小处外伤。仔细观察,是一块黄豆粒大小的椭圆形外皮缺损,边缘不清,不象刀伤,类似于一种撕裂的创面。

“手上是怎么受伤的?”我严厉地问道。

季建中虽然小声而结巴,但回答得很快:“是自行车链条掉了,我用手指挑上去被齿轮轧坏的。”

“是新车还是旧车?”我紧追不放。

“是一辆比较新的车”。

“新车怎么脱链?”

“农村的路很颠,骑得快很容易脱链。”

季建中说得不是一点没有道理。我沉思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是大齿轮脱链还是小齿轮脱链?”我们经常骑自行车,脱链的事经常碰到,链条和齿轮使用时间一长,就会造成磨损,磨损程度越大,脱链的机会越多。但无论怎么脱链,都不会前后的大、小齿轮一齐脱链。

“是前面的大齿轮脱链。”

“想想清楚,究竟是哪个齿轮?”

“我记得很清楚,是前面的大齿轮。”

“既然是前面的大齿轮,为什么伤的是左手?”

季建中没有想到我会提这个问题,他呆住了,吱吱唔唔无法回答。一般有过脱链经历的人都知道,上链时,为操作方便,基本上都是左手转动齿轮,用右手食指托上链条的。尤其是大齿轮脱链,根本是不适合用左手挑动链条,何况他的受伤点在食指内侧。

“我就是用左手向上拿链条的。”他停顿了一会,仍然犟声回答。

“为什么是食指内侧受伤?”我提出了更为要害的问题。上链条时,一般在齿轮的上沿开始。如在上沿开始,用食指挑着链条,受创面应是食指的外背部,创伤也应是轮齿刺入状。

季建中无法自圆其说,局促不安地保持着长久的沉默。我觉得火候已到,不能放过,便开展了攻心战。

“古语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是说人一生中是要出一些错的。问题不在于是否出错,而在于认错和改错。如果有错不知悔改,甚至文过饰非,编造谎言,掩饰逃避,那就失去了做人的起码道德和觉悟。错也分小错大错,我们常说,错误是难免的,指的是小错,小错可恕。大错误己害人,是非界限更加经纬分明。大错不是认识上的偏差形成,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其恶劣性往往不能让人容忍。但是,大错已铸,该当如何,我认为应当幡然悔悟,回头是岸。否则,罪恶感将长久萦系在心,精神上永远不得安宁。再说,一个人如果做了大错事,大坏事,要不为人所知,是做不到的。你不要以为做得秘密,其实你跨出的每一步,做出的每个动作都会留下踪迹。咬紧牙关,抵抗不认,只是鸵鸟政策,自己把脑袋埋在沙堆里,以为别人看不见它了,其实是最蠢不过的。何况,我们这些猎人已把枪瞄准了你,试想,你能逃得了吗?你读过十多年书,也算是一个知书达理的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到了现在,应该直面现实,敢于认错,勇于担待。错事不可追回,悔罪却可在当前。要求心安赎过,你必须要有一个良好的态度,人们还是会作出公正的评判的。”

季建中听着我的话,显得十分焦虑,两手不断移动,好象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摆放位置。颈部的喉结也在不断窜动,频频的做着吞咽动作。我注视着他那颇有男子汉轮廓的方脸和游移不定的目光,知道缺口即将被打开。根据往常的经验,被审人在不断做吞咽动作,提出要喝水时,他精神防线的堤岸就要决口了。我不能给他有思考的时间,紧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