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3/6页)

柳如丝看着金爷,难得没有顶撞回去,语气有些落寞,“错了,他在我这里有面子,我在他那里一点也没面子,那天早上跑得比兔子还快,临走还说你是他哥我是他姐。”

“……可能徐天跟他说什么了,要不然怎么连看都不看,楼也不上。”

柳如丝又恢复了平常的傲气样子,“哼哼,活得真累。”

“要么他根本就晓得料总昨天晚上会死,他和徐天好得像穿一条裤子。”

“铁林和你是结义兄弟,还是和徐天结义的?”

“……我。”

柳如丝不再说话,掀了掀眼皮看他一眼,抬着下巴从金爷面前走过去。

拷问室的门打开,徐天坐直身子看着走进来的长谷和影佐。

“让你等这么久。”

影佐脸上习惯性的笑在这个地方看上去让人觉得愈发森然,徐天淡淡地说:“没关系。”

“很抱歉让你在这间房子里等。”

“规范程序,先询问后拷问。”

“你很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我了解你的职业方式。”

“知道我要去找你?”

徐天直视他的眼睛,不卑不亢,“我家住在上海,不打算搬家更不打算背井离乡,我也没有背井离乡的理由,不如我自己过来。”

“那就省去开始的询问了。”

“可以省,反正你问我什么,我回答的一定不是你想得到的。”

“我想得到什么?”

“不知道。”

“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不知道。”

徐天的态度让影佐无可奈何,长谷拎着一桶水和一块毛巾过来,龇牙笑道:“前几天我还关在你朋友牢房里,今天你在这个地方了。”

徐天慢悠悠地说道:“世事难料,这几天真是非常让我烦恼。”

他的神情没有一丝紧张,就好像他们依旧是在大三元的包房里聊天。

“大衣和围巾脱掉,手、躺下……”

徐天配合地依言脱了围巾外套,叠整齐放在长条凳子上,让长谷将他仰天绑在椅子上。影佐凑近他,“伤及皮肉对你是小意思。”

徐天苦笑了一下,“很久没受这种苦了,现在破一点皮都怕疼。”

“这个方法受过吗?”

徐天嘴角翘了翘,“没有,很新鲜。”

“新方法,梅机关自成立以来没有熬过二十秒的人。”

影佐与徐天多年未见,实际上他无法确定徐天究竟改变了多少,只能用这种手段试探他。

“我很害怕。”

徐天话虽这样说,眼睛里却没有恐慌。影佐示意长谷可以开始,长谷先把徐天的嘴用铁具撑开,然后将一根胶皮长管从嘴里塞到胃里,徐天忍住欲呕的冲动,看着长谷一点点地把水灌进胶皮管里,继而流到自己的体内。

一桶水灌完了,食道压迫着呼吸道,徐天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长谷再猛地勒住他腹部的宽皮带,水又从徐天的口鼻里漫出来……影佐示意长谷停止,徐天只觉得分不清到底是哪个器官在痛,整个人都已经在休克的边缘,他陷入了极度痛苦,好长时间才缓过来一些,眼神依旧平和,“……几,几秒?”

影佐被他的表现激怒,徐天吃力地笑起来。长谷在影佐的示意之下开始又停止,徐天只是咳,并尽量让自己保持正常频率的呼吸。

这样冷静的徐天只会让影佐更加愤怒,影佐下令开始,徐天已经渐渐失去了意识,影佐命令长谷停止,长谷却丧心病狂地继续加水……

影佐奔过去一巴掌将长谷抽开,勒住徐天的腹部,将徐天体内的水压出来,影佐不住地喊着徐天的名字,在没有得到他想知道的信息之前,他不希望徐天就这样死掉。过了好久,徐天才悠悠转醒,他的肺火辣辣的疼,痛苦地盯着影佐说:“……影佐你不了解我。”

“以前了解,这么多年人会变。”

“没变……我性格懦弱,怕血不敢杀人,但是欺负到毫无还手之力,我会愤怒,愤怒的结果是一死了之同归于尽。”

“你从前是这样的。”

“极端拷问课程好像还是你给我写的结论,我这样的人最不适合刑讯……我给你几个选择。”

影佐奇道:“你给我选择?”

“拉到一个方便埋尸的地方,给我一枪。或者送我去东北、西伯利亚,做苦力累死我冻死我饿死我。”

“你想死?”

“不想,但是你不放过我。”

“你是共产党。”

“不是。”

“你背后有一个组织。”

“没有。”

“一年前你策划了那次行动。”

“不是我策划的。”

“那你为什么想死。”

“是你要我死,我不过是自己来了。”

影佐停了半晌,示意长谷解开徐天,“刑讯使一般人恐惧,使你愤怒,不适合。祸及亲人伤及爱人,使一般人愤怒,但你会恐惧,对不对?这也是你自己来找我的原因,怕连累亲人。”

徐天听到影佐这么说,眼中第一次现出了恐惧,继而被凌厉所覆盖,他向影佐冲过去,立马被长谷又按回木架上,徐天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影佐看着他的样子,不禁笑了,“多情种子,断不了七情六欲,所以改学他科,去做个菜场会计。”

徐天半跪在地上极力坐直,眼睛逼视着影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都明白为什么还要逼我!”

“到维尔蒙路长青药店,把田丹带出来。听评弹好不好?一年前那天你说你也在听评弹,我记得是天兴书院,把田丹带过去。”

徐天的心犹如被浸在冷水里,他有些绝望。田丹让徐天更加脆弱的同时也更加坚强,刚才在他濒临死亡的瞬间,是田丹给了他支撑下去的勇气。但是影佐太过于了解自己,现在,他要直戳自己的软肋,徐天有些不知所措。他蹲在地上,泪水同汗水混在一起,他挣扎着起身,影佐将他的大衣递过去,半晌,徐天才抬手接过大衣。

“身体没问题,可以跟我一起去天兴书院听评弹?”

“除了肺部有点疼,别的没什么。”

“这是新方法的好处,上刑的时候难受,过后看不见痕迹。”

“再多十秒我就没命了,死了也看不见痕迹。”

“我们俩是朋友,我这么对你,你理解吗?”

徐天淡淡地看着他,“我们不是朋友了,但我理解。”

“田丹对我没有威胁,但说不定也会伤害到她,理解吗?”

“……到底出什么事了,一定有特别的事,不然你没必要再用田丹逼迫我。”

“为什么来找我?”

徐天斟酌了一下,按照昨晚打好的腹稿说:“……料啸林昨天跟我说,你放过铁林,但是不会放过我,他查出来田丹的父亲田鲁宁帮共产党运药,说我也是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