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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田部忽然想起,一年之后就是参议院大选了。临近大选,用大字写着候选人名字的“联络事务所”招牌就会越来越常见。

高尾雄尔是保守党的实力派议员之一。二战前,他担任内务官僚,一直活跃在警界,还曾经担任过自治大臣。

高尾雄尔是全国选区选出的议员。为他投票的人主要分布在东京周围的几个县,但全国范围内的选举,还是需要在全国各地进行宣传的。当然,其中有几个重点区。刈野温泉有他的“联络事务所”,可见R县就是他的重点区之一。

哦,原来这儿是高尾雄尔的根据地啊——矢田部抬头看着写有高尾雄尔名字的招牌。平时他只能在报纸上看见他的名字。

正在昏暗的古玩店里看报纸的店主,在选举开始之后,就会为候选人高尾雄尔拉选票吧。可惜矢田部还是难以将这位发霉了一般的古玩店店主与选举运动联系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刚才派出所的刑事课长告诉他,温泉的花桐组从关西的黑帮投靠到关东的黑帮时,关西的八幡组与关东的旭组曾达成过“政治”上的妥协。

当然,刑事课长只是把暴力团伙之间的握手言和比喻成了“政治上的妥协”,并没有将暴力团伙的妥协与政治同日而语。只是矢田部在看见古玩店屋顶上的招牌之后,意识到参议院议员高尾雄尔正在为选举运动作铺垫,这才联想到了刚才听到的那番话。

矢田部朝下一个巴士车站走去。他已经离开了小镇,水田和旱田多了起来,周围也越发冷清了。想必这里就是刈野温泉的尽头吧。

一群工人正在拆路边的一栋房子。矢田部见状,放慢脚步,最终停了下来。

也许是要重新造一栋房子吧,这也是常有的事。

房子前拦起卡其色的幕布,每一面上都印着黑色的“中桥组”字样。为了防止拆房子时产生的尘埃和危险垃圾,建筑公司会拦起这样的幕布。

原来的那栋房子好像有两层高,幕布拉得非常高。用来支撑幕布的不是木桩,而是几根环环相扣的长达一米的钢管。

如果马路下的煤气管或水管出了问题,就会用钢管搭起四方形的卡其色帐篷。大楼的建筑工地则会使用更大块的幕布。

现在,路旁这栋房子的屋顶已经被拆除了,早就没了原形。屋子的下半部分被幕布挡住,看不见。

房前的马路边停着两辆卡车,十多位工人正把屋里拆下的旧柱子、木板和墙壁往车上搬。

黄色的卡车是建筑工地专用的,车体上用黑色油漆写着“中桥组”三个大字。工人都戴着黄色的头盔,身着统一的灰色制服。

照理说,拆除房屋的工作应该由普通的体力劳动者完成,可这栋房子竟然由一个叫“中桥组”的建筑公司拆除。两辆卡车占去了半条马路,其他车辆只能走另外一半,路上有些堵。一位工人手持红色小旗维持秩序。

虽然旧房子被幕布挡住了,灰尘不会飞到外面来,但工人往卡车上搬墙壁和木材的时候,还是会扬起尘土,让行人甚感不快。

车辆只能在半条马路上通行,而路边又尘土飞扬,这让矢田部不由得停下脚步。他看了一眼忙碌的工地,发现一块陈旧的招牌被折成两半,丢在堆成山的旧木材上。招牌上写着“温泉・柳月旅馆”。

看来他们在拆的那栋房子,是一家叫“柳月”的温泉旅馆。

这家温泉旅馆很小。从房子外的幕布来看,算上二楼,总面积也不过八十坪,甚为寒酸,与他昨天晚上住的枫庄和附近的其他旅馆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温泉乡的尽头经常会出现这种小旅馆。地处繁华地带的大旅馆比较贵,想要省钱的客人会故意选择这种小旅馆入住。这家柳月旅馆肯定也很便宜。

为什么要把房子拆了?莫非要重新造一间大旅馆?还是经营不善,只得将地皮转让他人?矢田部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经济这么不景气,地处温泉乡尽头的小旅馆怎么可能吸引得了顾客,又怎么可能改造成大旅馆呢?况且,如果真要重新改造,“柳月旅馆”的招牌就不会被人折断乱丢了——老招牌是旅馆的宝贝。矢田部想到,这家小小的温泉旅馆是关门大吉了。

不过,负责拆除房屋的,居然不是普通的建筑工队,而是专业的建筑公司,这又是怎么回事?矢田部总觉得那是杀鸡用牛刀。莫非收购这片土地的人,将工程承包给了中桥组?可是这么小一块地皮,能造起什么大建筑啊?

这时,矢田部突然想到,也许是中桥组买下了这栋柳月旅馆,准备把这里改造成他们组的事务所,所以他们才会亲自出马拆房子。

那毕竟是家温泉旅馆,肯定有相应的温泉设施吧。地下也有引来泉水的大水管。矢田部心想:附带温泉的建筑公司事务所,可真够奢侈的。

巴士还要好一阵子才会发车。他大可慢悠悠地走去下一个车站,所以才能悠闲地看他们拆房子。

事后想来,那也许是上天的旨意。换作平时,他不会对建筑工地产生任何兴趣,不会多看一眼。

矢田部走近那位维持秩序的工人。

“请问这边要造什么呀?”

单手举着红色小旗的男子头戴头盔,白了矢田部一眼。

“天知道。”

口气冷淡得像杯白开水一样。照理说,建筑工地的人应该知道这里接下来会造什么。他是瞧不起提问的人,所以才会装傻的吧。他面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我以前经常来这家柳月旅馆住……今天本来也是要住这儿的,一来却发现旅馆没了,真是让我吓了一跳……”

矢田部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你无情,别怪我无义。

听到这话,手举红旗的男子的表情柔和了不少。他看着矢田部手中的行李箱说道:“柳月旅馆关门大吉了呢。”一脸无可奈何。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可真没想到这里会关门啊……老板娘人又好,价钱也适中,最适合我们这些穷人了。”矢田部说道。工人沉默不语。

“莫非要在这儿造家新的温泉旅馆吗?”

头盔下的双唇紧闭。他让一个方向的车辆通过之后,又挥舞着小旗指挥另一个方向的车辆。

“师傅,您知道吗?是要造一家新的温泉旅馆吗?如果是真的,那我以后还想来这儿住住看呢。”

对方“专心致志”地指挥来往的车辆,无视矢田部的问题。

“难道这里要造的不是旅馆,而是别的建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