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众叛亲离(第5/8页)

“董事长,请坐啊。”

他像个紧张的大男孩,乖乖坐在一张椅子上,用眼角扫过房间里一切细节,并未发现有其他男人的痕迹。

“要喝什么?请别拘束。”

她走进厨房准备弄点热饮料,他却更加拘谨地顺口道:“随便。”

“随便可不是答案,我猜——你要喝茶?”

“是,你猜得很准。”

她莞尔一笑,她知道他从前的喜好,不喝咖啡也几乎不喝酒,冬天自然是要喝杯热茶。

两杯茶放到茶几上。

他本来就有些口渴,拿起来喝了一小口,却几乎烫疼嘴唇。

“小心烫!”

“没事。”他重新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抱歉,今晚来打扰你,只想对你问个问题。”

“请说吧。”

“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倒真是让她意外,但她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停顿片刻说:“你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两年半前,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后来我知道了,我以为已经充分了解自己,以为找到了真正的道路。可是,现在才明白我错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我也根本不清楚自己的真面目!我只是自以为是,子以为什么都明白,其实却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傻瓜。”

“董事长,请不要这样贬低自己,我觉得你还是很优秀的人。”

这是她真实的想法,即便她知道现在的他有太多的毛病。

他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却由读心术证实她并未撒谎,更非礼节性的恭维。

“能够说得更具体些?”他又喝了口茶,烦躁地看着黑暗的窗外,“请不要说我的优点,你就说我的缺点吧。”

“每个人都有优点与缺点,你的优点很明显,但缺点也同样突出,尤其是最近几个月。”

“是不是公司里每个人都在私下骂我厌恶我?”

“不是每个人,但我确有耳闻,也许这对公司很重要,但对你来说却不重要——你不必在乎别人的想法,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如果你觉得这是缺点,就应该想办法改正。”

“是,我已经看到了,但是太晚了!”他颓然地低头,“这个致命的缺点,已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董事长,你是在说史陶芬伯格的事件?”

“我是不是很可怜?对不起,我第一次在你面前,也是第一次在员工面前,表现得如此脆弱无能。”

“你已经很坚强了!无论最终能不能解决问题,只要你可以改变自己,就是你的成功。”

“莫妮卡,你真的很会说话,让我想起另外一个人。”

她知道他说的是谁,这个人就是她自己,却不能让他知道。

“对不起,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他依旧紧盯她的眼睛,却无法用读心术捕获什么,“能不能伸出你的手?”

“啊?”

“把你的手给我。”

他的目光很温柔,不再像最近的冷酷凶狠,同样也向她伸出了手,摊开并不大的手掌,布满一道道马那瓜云坎坷的掌纹。

“哦。”

她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却装做娇羞模样,缓缓伸出自己的手,颤抖着刚进他的手心。

就像了人抓住了猎物,他立即将她的玉手握紧——掌心传递两人的体温,穿过皮肤穿过毛细血管,互相传递到彼此心底。

他无声地盯着她,手中却越握越紧,她没有反抗,像绵羊任由他握着,体会曾经熟悉的感觉,乃至回想起那个美好夜晚。

终于,直到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握得非常疼痛,他才轻轻松开了手,恢复尴尬的表情:“对不起,莫妮卡,我只是想表达我的感谢。”

“你不必谢我,我是为了自己而这么做的。”

他也不想用读心术去试了,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闪烁,站起来轻声道:“能不能允许我抱你一下?”

她不想拒绝,坦然站起来。他伸出双臂,搂住她的肩膀,却没有太用力。两人隔着黑色毛衣,无法感觉到互相的身体。她渐渐放松下来,让自己靠在他的肩头。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冲进她的衣领缝隙,摩擦着脖子深处。

就在她几乎要失去控制,就像从前那样抱紧他亲吻他之前,却决绝而痛苦地摇头,一把将他从自己怀中推出去。

她的反抗让他备感惊愕,心想,这个丑小鸭居然也敢如此对我?

“对不起!董事长!”

“没关系,刚才说过,我只是想表达感谢。”

“谢谢。”

她拼命抑制自己的情绪,泪水却已挂在眼角。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而她又为什么如此拒绝?他即便对她产生爱慕,即便只是精神上的感觉,只能代表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而不是原来的混血儿的莫妮卡,说明他很容易就背叛爱过的人。

“很晚了,你休息吧。”

他匆匆地走出去,而她也没有出去送行,只是把房门关紧,就像赶走一个骚扰的推销员。

转身靠在门后,她已泪流满面。

我离开了“莫妮卡”。

当然,她不可能是莫妮卡。

如果他是莫妮卡,我的莫妮卡——我将无所畏惧地抱紧她,不管她有没有剧烈反抗,我都不会让她从眼前溜走。

我的莫妮卡已经死了。

在她反抗的刹那,我的头脑也恢复清醒,这是我的又一次失态,也是在冒牌莫妮卡面前的失败。离开她的房间,回到元旦黑漆漆的夜空下。寒风卷起细小的雪粒,冰冷地打在脸上,像一记记耳光。穿过宿舍区与核心区间的荒野,“狼穴”死气沉沉,如布满幽灵的坟墓。许多员工放假回到了市区,只有值班的保安站岗放哨,还有几条夜巡的狼狗——只有它们的心是忠诚的。

回到519米深的地下,远离人间的宫殿,爆炸造成的破坏异常严重,幸好没影响到建筑结构,至少两周才能清理完毕——其中包括有些人炸碎的残肢。

我的寝宫未受多少影响,独自钻进温暖的被卧,感到自己如此孤独,无论身体还是心灵——将自己放逐到这座岛上,放逐到地底深处,放逐到没有异性也没有同性的世界。

奇怪,眼前又浮起莫妮卡的脸。

此“莫妮卡”非彼莫妮卡。

就像绝大多数男子,从来只记得住美女的脸,比如当年的混血儿莫妮卡,比如楚楚动人的秋波,比如高能的初次暗恋对象马小悦。至于长得抱歉的女孩们,我从来不会多看几眼,甚至很快就会遗忘。

可是,我为什么会记得住这张平凡的脸?尤其当她神奇地出现在非洲,率领一批突击队员救我出来——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种感激,还有许多超出职业范围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