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邓恩 事发之后四日(第3/6页)

“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是否在电视上看到了相关新闻,不过她现在下落不明,她在七月五号那天失踪了,有可能是被人掳走的。”

“喔,我很抱歉。”

“我是她的丈夫尼克•邓恩,我只是给她的老朋友们打打电话。”

“哦,是吗?”

“我想知道你最近一段时间是否联系过她。”

她朝电话深深地呼了三口气,“你打来是因为高中那桩破事吗?”在更远的地方,一个孩子正大声撒着娇:“妈妈……你在哪……里呀。”

“马上就来,杰克。”她对着身后喊了一声,又继续对我嚷道,“是吗?这就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原因吗?见鬼,那桩破事可是二十多年前的老黄历了,还不止二十多年呢。”

“我明白,我明白,你瞧,我总得问一声,如果连问也不问一声,那我不成了一个混账吗。”

“上帝啊,真他妈的。现在我有整整三个孩子,从高中以后我就没有跟艾米说过一句话,我吃够苦头了,如果在大街上看见她,我会拔腿就朝另外一条路跑。”这时宝宝又咆哮了起来,“我得挂了。”她说。

“占不了你多少时间,希拉里……”

对方挂上了电话,而我的一次性手机紧跟着振了起来,我没有理睬它,我必须把这该死的东西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时我感觉到身边有个人,那是一个女人,但我并没有抬眼,心中暗自希望她能够自行离开。

“现在还没到中午呢,可你看上去却一副已经操劳了一整天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疼。”

那是肖娜•凯莉,她把一头秀发高高地梳成了一条活力十足的马尾辫,向我噘起了晶莹发亮的双唇。“准备好品尝我的墨西哥玉米派了吗?”她正端着一道砂锅菜,把它举在双乳下方,上面的保鲜膜沾着水珠。肖娜开口说了几句话,那架势仿佛她是20世纪80年代的一位摇滚明星,嘴里唱着:“您想尝尝我的派吗?”

“真是丰盛的早餐,不过谢谢你的好意,你真是太好心了。”

可是肖娜并未离开,反而一屁股坐了下来。在一条蓝绿色的网球裙下,肖娜那双涂着润肤露的腿闪闪发亮,她伸出一双一尘不染的“切尔顿”牌运动鞋用脚尖踢了踢我,“你睡着了,亲爱的?”她说。

“我在撑着呢。”

“你得好好睡觉,尼克,如果你变得筋疲力尽,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可能待会儿就走,看看我能不能睡上几个小时。”

“我觉得你真的该睡一觉,真的。”

我突然打心眼里对她生出了一股感激之情,这是我那喜欢被人宠溺的心态正在抬头。“这种心态很危险,你得一拳头打垮它,尼克。”我心想。

我等着肖娜自行离去的一刻,她必须走,人们已经开始朝我们这边打量了。

“如果你乐意,我可以现在开车送你回去,你需要的可能恰恰是打个盹儿。”她说。

她说着伸手来摸我的膝盖,我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怒火:她怎么会没有意识到自己得乖乖走开呢?放下砂锅菜赶紧走吧,你这黏人的花痴——糟了,这是我那仇视女人的心态在抬头,这种心态同样不是好事。

“你为什么不去跟玛丽贝思报个到呢?”我唐突地说,又伸手指着站在复印机旁边的玛丽贝思,她正没完没了地复印着艾米的照片。

“好吧。”她流连着不肯走,于是我彻底不再理会她了,“那我走了,希望你喜欢我做的派。”

我看得出来,我那不理不睬的态度刺痛了肖娜,因为她离开时没有正眼看我,只是转身慢悠悠地走开了,但我心里并不好受,左思右想着该不该道个歉,跟她讨个亲近。“别去追那个女人。”我命令自己。

“有什么消息?”发话的人是诺伊尔•霍桑。肖娜刚刚离开,她便填上了肖娜的位置。她的年纪比肖娜轻一些,看上去却比肖娜老上几分,长得体态丰腴,一对分得很开的乳房仿佛两座小丘,正皱着眉头。

“至今还没有消息。”

“你看上去倒是应对自如。”

我猛地向她扭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问道。

“当然,你是诺伊尔•霍桑。”

“我是艾米在这里最亲近的密友。”

我一定得提醒警方,诺伊尔只可能是两种人,要么她是一个满嘴胡说八道、一心渴望吸引人注意的婊子,也就是说,她非得给自己贴上一个标签,非要声称一个失踪的女人是她的密友;要不然的话,她的脑子就有问题,是个死活要跟艾米交好的女人,如果艾米躲着她的话……

“你有任何关于艾米的信息吗,诺伊尔?”我问道。

“当然啦,尼克,她是我最铁的闺密嘛。” 

我们互相对视了几秒钟。

“你会告诉大家吗?”我问道。

“警察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如果他们抽得出空的话。”

“真是帮了大忙了,诺伊尔,我会让警方找你聊聊的。”

她的面颊上登时跃出了两片胭脂,好似表现主义艺术家们飞溅出的两团绯红。

她动身离开了。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堆念头,我寻思着其中一个颇为刻薄的想法——女人他妈的脑子有问题。在这句话中,“女人”前面不带任何限定词,不是“一些女人”,也不是“许多女人”,女人就是脑子有问题。

夜幕刚刚降临,我便开车去往父亲空荡荡的家中,艾米的提示正放在身边的座位上。

也许你为带我来到此地感到内疚
我必须承认,此事确有几分稀奇
但我们并无太多选择
于是将这里选作容身之地
让我们把爱带进这所棕色小屋
再给我几分善意,你这含情脉脉的丈夫

这条提示比其他几条要难捉摸一些,但我相信自己没有弄错。艾米总算原谅我将家搬回了密苏里州,她承认了迦太基,因为她说“也许你为带我来到此地感到内疚……但我们将这里选作容身之地”。“棕色小屋”指的是我父亲的旧宅,那栋宅邸其实应该算是蓝色,但艾米在这里又讲了一则我们两人间的私密笑话。我们两个人的私密笑话一直是我最为钟爱的心头之好,跟其他任何形式比起来,这些笑话最能让我感觉跟艾米心神相通,它们胜过掏心掏肺说出的真心话,胜过激情四射的云雨之欢,也胜过通宵畅谈。“棕色小屋”的故事讲的是我的父亲,我只把这个故事告诉过艾米一个人,父母离婚后,我见到父亲的次数非常少,因此我决定把他当作故事书中的一个角色。他不再是我那个有血有肉的父亲,不会对我满腔爱意,也不会花时间陪我,他只不过是一个有些亲切又有些分量的人物,名字叫作布朗先生,正忙着为美利坚合众国做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偶尔利用我当掩护,以便更加方便地在城里行走。当我告诉艾米这个故事时,她的眼中闪动着泪花,这可不是我的本意,我原本是把这当作一个童年时代的搞笑故事讲给她听的。她告诉我,现在她就是我的家人,她非常爱我,足以抵得上十个蹩脚的父亲;她还说现在她与我才是邓恩一家子,只有我们两个人;最后她在我的耳边低声道:“我倒是有一个任务要布置,说不定你很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