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9(第3/6页)

讯息与密码处的主管抬起了亮闪闪的光头。“按照我们目前所能作出的判断,攻击是来自内部的。”

“内部?”卡里姆·贾麦勒难以置信地说道。他坐在老头子的右手边,“难道你是说中情局内部出了叛徒?”

“看来是这样。”行动处的主管罗布·巴特说道。他是七巨头(中情局内部对几位主管的称呼)中最有影响力的一个。

“罗布,我要你马上全力追查此事,”老头子说,“要么查出真凭实据,要么排除嫌疑。”

“这事我可以来处理。”卡里姆说道,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罗布·巴特阴冷如蛇的眼光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马丁,你手上的那一摊子事已经够多的了吧?”他轻声说。

中情局局长清了清嗓子。“马丁,你还是集中全部力量阻止‘杜贾’的行动。”他现在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主管之间为了抢地盘而发生争斗。他转向了讯息与密码处的主管。“电脑系统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

“可能得一两天。”

“不行,”老头子发飙了,“我要你想法子让系统在两小时之内恢复正常运转。”

讯息与密码处的主管挠了挠光头。“呃,我们可以切换到后备网络。但这样的话就得向大楼里的每一个人发放新的访问密码——”

“快去办!”中情局局长厉声说。他挥起手掌猛力往桌上一拍。“好吧,各位。你们都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咱们得赶快把鞋上的这一脚屎弄掉,别等它搞得臭气熏天!”

伯恩昏昏沉沉地时睡时醒。自从玛莉去世后,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件就一直缠着他,此刻它们又回来了。

……他在敖德萨狂奔。那是个晚上,带着金属气味的寒风从黑海方向吹来,让奔跑在鹅卵石街道上的他举步维艰。他怀里抱着她——血流如注的年轻女人。他看到了她的枪伤,知道她肯定活不了。就在他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睛,瞳孔已经因疼痛而放大。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刻,她竭力想在黑暗中看清他是谁。

他毫无办法,只能抱着年轻女子离开她被枪击中时所在的那个广场。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俯身凑向她的唇边,耳朵上沾到了她的血。

她玻璃般脆弱的声音在他的鼓膜上引起了一阵颤动,但是他听到的却只是涌向岸边又退落下去的海浪。她的呼吸断了。声息全无,只有他摇摇晃晃的脚步还在敲击着鹅卵石街面……

他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挣扎着坐起身,脊背贴住了脏污不堪的砖墙。他不能放开抱在怀里的女人。她是谁?他低头瞪视着她,竭力让自己集中精神。如果他能把她救活,就可以问到她的身份。我本来能救她的,他绝望地想道。

眨眼之间,他怀里抱着的女人变成了玛莉。血迹不见了,但她依然毫无生息。玛莉死了。我本来能救她的,他绝望地想到……

他大喊一声惊醒过来,呼唤着自己失去的爱人,自己遗失的生命。“我本来能救你的!”过去的这段记忆为什么会在玛莉刚去世后就再次浮现,他突然间明白了。

内疚感紧紧地攫住了他。内疚,是因为他没能赶到玛莉的身旁去拯救她。如此说来,当年他肯定也有机会去拯救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却没能救成。

“马丁,我有话跟你说。”

卡里姆·贾麦勒转过身,看到罗布·巴特正盯着自己。行动处的主管并没有像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那样起身离开。现在,黑乎乎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卡里姆两个人。

卡里姆望着他,脸上刻意摆出一副淡然的表情。“罗布,你刚才也说了,我手上可有一大摊子事。”

罗布长着一双切肉刀般的大手,黑得异常的掌心仿佛沾着永远擦不掉的血迹。他摊开了双手——这个通常意在和解的手势此刻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因为罗布在展示自己的蛮力,就像是一头准备冲向敌人的银背大猩猩。

“给我个面子嘛。一会就说完了。”

卡里姆回到会议桌前,在罗布的对面坐了下来。巴特是那种几乎无法忍受办公室环境的人。他一穿起西服就浑身别扭,就好像西服里子长满了戳人的硬毛。他皮革般坚韧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肤色黝黑,看样子不是常到格施塔德滑雪,就是总在阿富汗山区杀敌。卡里姆觉得这很有趣,因为他自己反倒会在高级成衣店里花许多时间,量身定制高级的西式服装。萨维尔街出品的西服穿在他身上,感觉就像带风帽的阿拉伯长斗篷一般自然。

他把指尖顶到一起,脸上硬挤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罗布,我能帮你什么忙?”

“坦白地说我有点儿担心。”巴特显然不想转弯抹角,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聊天并非他的专长。

心跳加速的卡里姆保持着彬彬有礼的语气。“怎么回事呢?”

“前段时间你可受苦了。说实话,我强烈认为你应该休息几个星期——放松放松,找别的医生看一看。”

“你的意思是心理医生。”

巴特照说不误,就好像根本没听到对方的话。“我的意见被局长驳回了。他说你的工作太重要了——尤其是在这场危机之中。”他咧开了嘴,如果换作别人这表情应该算是笑容。

“但就在刚才,老头子让我去调查谁在局里释放电脑病毒的时候,你又想横插一脚,”巴特的那双眼睛黑得就像火山土,蛇一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卡里姆,仿佛要在这位副局长的头脑里搜寻一番,“你以前可从来没侵犯过我的领地啊。事实上咱们俩是有过约定的,永不侵犯对方的地盘。”

卡里姆什么都没说。万一巴特的话是个陷阱呢?万一林德罗斯和巴特根本没做过这样的约定呢?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巴特说,“我想知道在目前的这种状态下,你为什么还要去揽更多的活儿。”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有时还故意拖慢,就像是冷却下来的黏稠蜂蜜。假如巴特是只野兽,现在肯定会围着卡里姆转圈,伺机发起攻击。

“抱歉,罗布。我只是想帮帮忙,仅此而已。我没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