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9(第4/6页)

巴特猛地把脑袋往前一伸,卡里姆强自克制着才没有退缩。

“明白了吗,马丁,我很关心你,”巴特本来就很薄的嘴唇现在被挤成了毫无血色的两条线,“不过我和咱们那位无可匹敌的头儿不同。他把你宠得跟自己的儿子一样,不管你犯下什么错误他都会原谅。我对你的关心则更像是兄长对待弟弟。”

巴特把那双大头棒似的巨手摊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马丁,你和敌人待过一段时间。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你搞垮,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你知道我是怎么搞清楚的吗?嗯?”

“我的体检结果都——”

“去他妈的体检结果,”巴特粗鲁地说道,“体检结果是给搞研究的人看的,咱们俩都不是那种人。那帮家伙还在为了你的结果争来争去呢,等到地狱都冻上了他们恐怕都吵不完。更有甚者,我们还不得不听从杰森·伯恩的意见。这家伙往好里说是个精神不稳定的疯子,说得不好听就是对中情局规章制度的一大威胁。但伯恩又是最了解你的人。很讽刺吧,对不对?”他歪了歪头,“你他妈的干吗要跟这种人交朋友?”

“你去看看他的档案,”卡里姆说道,“对我来说——对我们来说——伯恩比你手下那帮循规蹈矩的特工更有价值。”我竟然在为伯恩歌功颂德,这才叫讽刺呢,他心想。

巴特毫不让步。“瞧,马丁,我担心的恰恰是你的行为。从某些方面看你的行为还说得过去——以往一直如此。但是在其他方面,那些比较细小微妙的地方……”他摇了摇头,“怎么说呢,有点儿不合常理。上帝为证,你向来都是个孤僻的狗杂种。其他几个主管总是说,‘他太清高了,根本瞧不上我们。’但我不这么认为,我可是把你看透了。你是个足智多谋的家伙,你根本用不着像局里的那帮人那样,故作友好地在走廊里扯闲篇。”

卡里姆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到了那个时刻——林德罗斯的某位同事对他产生了怀疑。当然,这种可能性已在他的计划之中。不过他估计自己被识破的可能性很小——他在中情局才待了几天,时间还太短。另外正如巴特所说,林德罗斯一向都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尽管如此,卡里姆此刻的处境仍然很悬:他将不得不作出是否要干掉局内一位主管级人物的决定。

“如果你注意到我的行为中有任何奇怪之处,我确信那都是目前局势带来的压力所致。我最擅长的一项本领就是不让自己生活中的事影响工作。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前段时间的经历绝对不是问题。”

会议室里沉默了片刻。卡里姆感觉仿佛有一只极度危险的野兽在自己身旁走过,距离近得他都能闻出动物的浓烈骚臭。

巴特点了点头。“那咱们就谈完了,马丁,”他站起来伸出了手,“能和你推心置腹地聊一聊,我很高兴。”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卡里姆暗自庆幸他事先安放好了关于“叛徒”身份的可信证据。否则,巴特的獠牙此刻肯定已经死死咬住了他的后颈。

“嗨,奥列克桑德。好样的。”

莎拉雅斜挎着沉甸甸的背包回到了伯恩藏身的洞穴之中,她很害怕自己见到的会是一具尸体。她点亮油灯,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到伯恩并没有死,但已经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拳师犬一动不动地坐在他身旁,那双亮闪闪的棕色眼睛转向了莎拉雅,仿佛在求她赶快帮忙。

“别担心,”她这话是说给他们俩听的,“我来了。”

她从背包里取出从帕夫琳娜医生那儿取来的一大包东西,全是些装着各种药液的塑料袋。她摸了摸伯恩的前额,确保他没有发烧,心中又默念了一遍帕夫琳娜医生让她硬背下来的操作规程。

莎拉雅撕开一只塑料袋,拿出一根针头扎进了伯恩左手手背上的静脉血管。她往针头上接了个输液港,再把第一只药袋上的软管插入输液港的开口端,开始给他滴注两种广谱抗生素。接下来她解开已被血浸透的临时绷带,用大量的消毒生理盐水冲洗了伤口。医生告诉她,敷抗菌药只会让伤口愈合得更慢。

她把油灯挪到近旁,仔细检视伤口中是否留有异物——线头、碎布之类的东西。她什么都没找到,不由得舒了一口气。但伤口的边缘处还是有一些坏死的组织,都被她用手术剪修掉了。

她用持针钳夹起一根细细的弯针,刺破皮肤把尼龙材料的缝合线引了过去。她照着帕夫琳娜医生给她做的演示,万分小心地用十字针法将伤口的两边缝合起来。她的动作轻而又轻,确保缝合线不致把皮肤绷得太紧,因为那样反而会增加感染的风险。缝合完毕,她在最后一针上打好结,剪断了连在针鼻上的尼龙缝线。最后莎拉雅把消毒纱布垫贴在缝好的伤口上,再一圈圈缠上绷带将其固定。

这时候装着抗生素的塑料袋已经空了。她拔掉软管,又接上了一袋补充水分和营养物的药液。

不到一个小时,伯恩安稳地睡着了。一小时之后,他醒了过来。

他睁开了双眼。

她俯下身冲着他微微一笑。“知道你自己在哪儿吗?”

“你回来了。”他低声说。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对吧?”

“法迪呢?”

“我不知道。我杀了个警察,但始终没见到其余的人。我觉得他们应该已经放弃搜索了。”

他闭了一会儿眼。“我想起来了,莎拉雅。我想起来了。”

她摇了摇头。“好好休息吧,以后再说。”

“不行,”他脸上的神情极为坚决,“我们得谈谈。就是现在。”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醒来之后他的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头脑仿佛从夹紧的台钳里松脱了开来。那感觉就好像是终于摆脱了无穷无尽的折磨,逃离了充斥在脑海之中的影影绰绰的声响和各种身不由己的念头。剧烈的头痛也消失了,还有那几个不断重复的词。他清晰无比地记起了桑德兰医生说过的话——记忆是如何形成的;创伤或极端情况导致的异常大脑活动会如何影响记忆形成与再生的过程。

“现在我才意识到当时把采维奇带出‘堤丰’拘留所究竟有多愚蠢,”他说,“还有另外几件怪事。比如法迪试图逃脱的时候,一阵极为剧烈的头痛让我几乎无法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