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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我这才注意到这是量私人出租车。

“写贺年卡的人没事吧?”

“唉,去世了,夫妇俩一起……”

“唉。”司机叹了口气,和牛排店老板娘反应相同,“说句不该说的话,夫妇俩一起死也许更好。如果只剩下一个人,就更难受了。剩下丈夫,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干;剩下妻子,以后的生活也没着落,更无法忘记死去的人。”

曾我并不觉得司机这样说有什么不应该。总能看到相关报道,说地震后孤身一人的老人在临时简易房中衰竭而死。他们需要的不只是金钱和食物,关键是要重新鼓起生存下去的勇气。

得知新海夫妇死亡的消息时,曾我想马上去现场。但那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去,而且因为地震的影响,工作更忙了,最终没去成,眨眼间已过了一年。

曾我打开皮包,把贺年卡放进内袋。那里还放着一件重要东西。他摸了摸,合上了皮包。

这次专门来这里,除了要献花,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把一样东西交给新海夫妇的女儿。

那东西是在去年年末发现的,整理公司办公桌的时候碰巧冒了出来。那不是曾我应该拿着的东西,是以前新海寄存在他这里的,一直没取走。

他想,无论如何要把这东西还给新海的女儿。他拿着没有什么意义,又不能擅自处理掉。最主要的是,这对她来说肯定非常重要。

她好像叫美冬。曾我没见过,却曾去过她工作的那家店。

“我女儿在南青山的时装店找了份工作,是一家叫‘WHITE NIGHT’的店。我也不知道卖什么,你有空的时候帮我去看看她,不用买什么东西。“以前新海在电话中曾说过这番话。

曾我想,既然店是在南青山,肯定全是高档品。下班后,他去了那里,不出所料,前面镶满玻璃的商店中摆放的都是昂贵得令他难以企及的商品。那天美冬偏偏休息了。接待他的是经营那家店的女老板,看上去年约三十岁,沉着的谈吐中透着高雅的气质。

“您专门过来,真是对不起。新海很少请假,但她说今天有件无论如何也无法抽身的事情。”那女子似乎从心底感到抱歉,“她干得很好,请您务必转告她的父母。”

“我会转达的。”曾我许诺道。当晚他就给新海打了电话。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WHITE NIGHT。这次为了找美冬,他又去了那里,没想到已经变成了饭店。看来,那位气质高雅的女老板也没有经受住经济低迷的冲击。

曾我希望找到美冬的住所,又想不出有效的方法,只好暂且去新海夫妇居住过的地方看看。

“应该就在这附近。”司机放缓了车速。

曾我环顾四周。没有任何能唤起他记忆的景色,一切都已面目全非。“到这里就行了,接下来我走着找找。”

“哦。没帮上什么忙,真对不起。”

曾我下出租车时,和皮包一起拿出一个纸袋。这是,司机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怪不得闻到一股香味。”

曾我冲他笑了笑。纸袋里装有打算放在现场的鲜花。

出租车开走后,曾我在原地呆呆地伫立良久。这里既有瓦砾被清除干净、基本已成空地的地方,也有不少尚未收拾、乱七八糟的地方。能看见幸运地避过那场灾难的房屋,但交通依然不便。复兴之路还很严峻,看来目前是百废待兴。

行人稀少,偶尔能看见的肯定是施工人员。要找到新海夫妇曾居住的地方,看来相当困难。

在一栋小房子前,一名中年女子正在浇花。房子不像是新盖的,应该属于幸运的那一类,水泥墙是重新修补过的。

曾我冲她打招呼。她慢慢扭过头,曾我把贺年卡拿给她看。

“这个地址应该在那栋楼后面。”她指着灰色的大楼,“可那边的房子基本上都塌了。”

“我知道。”道谢后,曾我离开了那里。

有几家正在着手建新房。为建成抗灾能力强的城市,有些地区想整体统一规划后重建,看来这里大家的步调并不一致。但如果让那些失去住处的人们一直等到行政计划制定好,似乎有些残酷,因为每家的情况并不一样。

中年女子说的那个地方果然大多成了空地。在曾我的记忆中,有很多比住宅楼更小的楼房。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打地基,头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在操作起重机。

一块招牌倒在地上。曾我马上停下了脚步。上面写的是“水原制造所”。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他的记忆。新海武雄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过了红绿灯后再向前走一段,左侧有家叫水原制造所的工厂,再往前就是我住的公寓,是一栋没有任何特色的二层楼房。”

上次去的时候,新海曾在电话里这样说。就是那家工厂,没错。

水原制造所勉强没塌,尽管钢骨有些倾斜,依然牢固地立在那里,可里面除空荡荡的水泥地外别无他物。地上有各种形状的痕迹。负责销售产业机械的曾我马上看出那是加工机械的痕迹。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空地。曾我停下脚步。那块横向的细长空地肯定就是新海夫妇曾经居住的公寓所在地。左端还残留着一部分水泥楼梯,记得当时自己就是从这里上楼的。

“呀,欢迎欢迎。比想象的远吧?”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们两人都等着呢。”

脑中浮现出新海夫妇的面孔。那天晚上,他们翘首企盼着曾我的到来,这一点从新海夫人精心烹制的饭菜中就能看出。

曾我从纸袋里取出花,放在空地的一角,双掌合十,闭上眼睛。能听见风声,简直就像死者们的窃窃私语。

他又站了一会儿,突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人,扭头一看,一位老人正在看着他。老人在毛衣外面穿着厚厚的大衣,戴着毛线帽子。

老人似乎说了什么。声音太小,曾我没听清楚,便请他重复一遍。

“是朝日公寓?”老人说着走近。

曾我反应过来了。那正是新海夫妇居住过的公寓名字。“是的。有个熟人住在这里,听说塌了。”

“啊,已经不成样子了,本来建得就不太结实。”

“老人家,您也住在这附近?”

“我在前面住。幸好房子只是有点倾斜。”

“这所公寓里住着一位姓新海的人,您认识吗?”

“新海?不认识,没听说过。”老人摇了摇头,“但我认识房东。”

“房东?”

“他姓阪本,就在前面拐弯的地方盖新房呢。”

也许就是刚才看到的正在施工的房子。

“正在建造,应该还没住进来。”

“不清楚,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