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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算外表改变了,也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大概想象得到这个人现在的外表。”或许是眼睛不太好,相川稍微眯起眼睛,再度看着照片。“她应该会是近几小子中堂本刚那种型。”

听说曾有几十个具有相同烦恼的年轻人找相川商量过,她有时也会替她们找管道动手术,因此她的话相当具有说服力。

“抱歉帮不上忙。”她说完将照片推了回来。

“如果要找这种人,还能从什么地方下手?”哲朗试着问另一个问题。

“首先要多找几家类似的店,说不定她们会固定在哪里工作。再来就是医生吧。”

“医生?”

“如果动了手术,免不了术后照顾,而且还必须注射荷尔蒙。你们要找的人应该也会去某个地方做那些事。”

“那,如果地毯式地搜查那方面的医院的话……”

哲朗一说,相川的嘴角浮现笑容。“医院方面应该不会毫无戒心地散布病患的资料吧。再说,既然是保险范围外的医疗行为,当事人不太可能会用本名。你们大概只能到所有医院再说,既然是保险范围外的医疗行为,当事人不太可能会用本名。你们大概只能到所有医院站哨,等她某一天自投罗网吧。”

又不是警察,怎么可能办得到那种事。哲朗叹了一口气,收起照片,拿出另一张照片放在相川面前。“那这个人呢?”

相川看到照片,表情微微一变,大概因为照片中是一个女人的裸体吧。那是理沙子最近替美月拍下的身影。“好棒的身材比例。”相川说道,但她的语气并不猥琐。

“她是性别认同障碍者,她没有动手术。”

“似乎是这样没错。你们也在找这个人吗?”

“是的。她之前是在银座当酒保。”

“她看起来很适合当酒保。”相川微笑道,然后再度盯着照片。她的眼神中带着某种认真的光芒,引起哲朗的关切。

“你在哪里见过她吗?”

“不,很遗憾,我不认识这个人。”

“可是,你刚才格外关注地看着照片。”

“是啊,因为我觉得这是一张有趣的照片。拍照的人是你吗?”

“不是,是一名女摄影师。”

不知为何,哲朗说不出是自己的妻子拍的。

“女摄影师?原来如此。”相川理解地点点头。

“怎么了吗?”哲朗一问,相川像是在思索用语似地沉吟一会儿之后,缓缓开口说道:“一般性别认同障碍者不喜欢被人拍摄裸露的胸部,因为浑圆饱满的胸部是女性的象征。但是这个人却毫无抗拒地袒胸露背。不但如此,她还有些自豪,似乎很高兴被拍摄。”

哲朗点点头。他清楚地记得美月拍照时的样子,当时的美月,就像相川说的一样。

“她能够如此敞开心扉,应该相当信任摄影师吧。不,光是信任还不够,可能更接近爱情。所以听到你说是女摄影师,我才能理解为什么她表现得如此自然。也就是说,这个人爱女人。”

哲朗暗自佩服相川的洞察力。“你的意思是,她的内心确实是男人吗?”

“她可以说是有一颗男人心。可是,那同时也是一颗女人心。这个怡然自得的表情就道出了这一点。”

“她是男人,也是女人?”

“这是我的推测。不过,我有自信我猜的没错。”

“什么意思?她直截了当地说了她的内心是男人。”

“她或许会那么说。可是,人经常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人。”相川的手在茶几上十指交握,盯着哲朗的脸。“你刚才用了‘一般女人’这个说法。那么,我想问你,一般女人是怎样的女人呢?”

“我想一般女人是指身心都是女人。”

“我知道了。那么,身体是女人指的是什么呢?我们可以将它定义成性染色体为XX。实际上也有例外,说我们现在姑且不论。接着,内心是女人指的是什么呢?指的是从小就想穿裙子吗?是喜欢玩办家家酒吗?还是喜欢洋娃娃更甚于机器人,喜欢蝴蝶结更是甚于棒球帽呢?”

“我知道那些东西纯粹是受到环境和习惯的影响。可是,世上存在女性的性格,这是事实吧?”

相川深深地点了点头。“我承认人类的特性有分男女。那么我问你,你所说的女人,是指内心百分之百都是女人的人吗?只要女人的部分占整体的大部分,就算是普通女人。”

“比例多寡并没有一定标准,而是主观的。这究竟该由谁决定呢?”

哲朗闭上嘴巴,无话可说。相川凝视着他说道:“你说你是自由记着吧?你采访过变性者或性别认同障碍者吗?”

“没有。”

“那么,假如要采访他们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哲朗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应该要先到这种店来……”

当他说到这里,相川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这么一来,你就能轻易找到采访对象。我们彼此之间存在平行关系,所以具有相同烦恼的人,能够一个透过一个地取得联系。但是,你不觉得这种方法存在根本上的错误吗?”

哲朗思考相川话中的意思。然而,他却想不出答案。于是她说道:“以这种方法采访到的人,仅限于突破某种程度的心墙的人。这里经常会有新面孔的人来,他们起先会拥有自己是男人的自觉,这意味着他们已经突破了一道心墙。接着,他们会下定决心以男人的身份生活,这又跨越了另一道心墙。离开店接待客人,也有必须克服的事。除此之外,”相川竖起食指。“为了接受采访,还得战胜自己的内心。你们能够采访到的,只有那些跨越重重困难的人的心声。最近坊间出了不少那方面的小说,每一本描写的都是坚强的人。简直好像变性者和性别认同障碍者都是意志力坚强的人。可是实际情形却不是如此,连第一道心强都跨越不了而饱受折磨的人,远要多得多。”

相川环顾四周之后,捡起一张掉在地上的纸。那好像是什么的广告。她用纤细的指尖,小心地将那撕成一条长二十公分、宽一公分左右的纸条。

“你知道梅比乌斯环吗?”她问哲朗。

“嗯。”他困惑地点头。

相川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似乎是要他做做看。

哲朗拿着纸条的两端,将一端扭转一圈后,与另一端连接。他做对了,相川点了点头。

“我认为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就像是梅比乌斯环的正面和反面。”

“什么意思?”

“如果是普通的一张纸,背面不管到哪里都是背面,而正面永远都是正面。两者不会有相遇的一天。但若是梅比乌斯环,心想是正面而往前进的话,不知不觉间就会绕到背面。换句话说,两者是相连的。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身处在这条梅比乌斯环之上。没有完全的男人,也没有完全的女人。不但如此,每个人手中的梅比乌斯环都不止一条。一般人的某部分是男人,但其他部分是女人。你的内心世界中,应该也有许多部分是女人。同样是性别认同障碍者,情况也各有不同;同样是变性者,情况也有千百种。这世上没有相同的两个人。就连这张照片上的人也和我一样,应该不能用身体是女人,内心是男人这种单纯的说法一语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