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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川淡淡地说完后,像是在观察哲朗的反应,盯着他瞧。从她的眼中,感觉不出一丝动摇。她似乎要将自己在此之前克服的烦恼、尝过的莫大屈辱传达给哲朗知道。

哲朗将美月的照片挪到面前。“这张照片上的女人,将男女的关系比喻成北极和南极。不过我用这和硬币的表里有何不同加以反驳。”

“原来如此。北极和南极啊,这个好。”相川嘴角的线条和缓了下来。“这和梅比乌斯环一样。如果是硬币的话,无法从背面到正面去,但是北极则可以移动到南极。因为它们是连在一起的。不过,距离相当遥远就是了。”

“她大概是那个意思吧。”哲朗现在也清楚地明白了理沙子话中的意思。

“你不觉得我没动手术,也没接受荷尔蒙疗法很不可思议吗?”

“其实,我正想问你这件事……”

“因为我不认为自己异常。我相信以这颗心,拥有这具躯体,就是我自己。没有必要做任何改变。”

“可是在这家店工作的人都……”

哲朗一说,相川微微皱眉,轻轻地摇摇头,说:“我并不能剥夺他们想要解放自我的渴望。可悲的是,当今社会上老是规定男人要这样,女人要那样,甚至连外表也不放过。这就难怪从小在这种社会规范下成长的人,会一心认为自己的外表不是应有的模样,厌恶浑圆饱满的乳房。我认为性别认同障碍这种疾病并不存在。应该治疗的是试图排除弱势族群的社会。”

“只要社会接纳的话,他们就不必接受荷尔蒙疗法和动手术了吗?”

“我是这么相信。不过,或许不可能吧。”相川摇头,叹了一口气。“人类害怕陌生的事物。因为害怕,所以想要排除。再怎么强调‘性别认同障碍’这个字眼,世上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们想要被接纳的心情,大概今后也无法传达给一般人吧。而这份单恋也将持续下去。”

她的话颇具重量,沉甸甸地沉入哲朗心底深处。他再度看着相川,觉得无法断言她是男还是女。她大概两者都是,也两者都不是吧。

哲朗总觉得从前在哪里见过和她有着相同眼神的人,但是他想不起来。

相川将刚才的纸条在手中捏烂。“北极和南极的比喻也不差,但我还是认为梅比乌斯环比较贴切。男人和女人是一体两面,关系密不可分,人在某些时间点一定会显现出另一个性别的特征。”说完,她开怀地笑了。

回到店内,刚才在打扑克牌的两个人移到吧台。除了他们之外,又多了两个人。他们全都有俊秀的容貌。

“不好意思,打扰了。”须贝对他们说道。美少年们一语不发地点头致意。

须贝打开大门,打算离开。哲朗对着他的背影说:“等一下。”

他走到吧台,拿出佐伯香里的照片。

“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我想她现在大概不是这种女人打扮。”

靠近哲朗的两人先是盯着照片,然后互看一眼。

“我没见过她。”

“我也没有。”

另外两人似乎不感兴趣,于是哲朗将照片拿到他们面前。

“你们呢?”哲朗问另外两人。

“我也不认识她。如果是在这一带工作的话,十个有九个我都认识。”身穿黑衬衫的年轻人答道。他的声音低沉,完全是男人的声音。

“说不定不是在新宿。”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是啊。你呢?也不认识?”哲朗询问将头发染成金色的年轻人。他给人的感觉像是音乐家。

“我也不认识这个人,不过……”他看着照片,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吗?”

“嗯,我不太有自信,不过……”

“怎么样?你知道什么都好,能不能告诉我?”

“嗯……如果我记错的话,先跟你说声抱歉,我看过她身边这个像圣诞树的东西。”他不太有把握地答道。

“在哪里?”

“我记得是……”年轻人拨起金发。“ㄐ―ㄣㄊㄨㄥˊ的舞台吧。”

“ㄐ―ㄣㄊㄨㄥˊ?那是什么?”

哲朗问道,但是金发的年轻人沉默不语。其他人也闭上嘴巴。哲朗想要进一步追问时,后面有人说:“那是一个剧团。”回头一看,相川冬纪就站在眼前。

“金色的金,儿童的童,金童。有一个剧团叫金童。小健,你真的在舞台看到了吗?”

小健似乎是金发少年的名字。

“我没有十足把握、但是舞台上却是装饰了像这张照片上的树的东西。”

“金童剧团是一个怎么样的剧团呢?”

“一般人聚集的剧团。”相川答道,“不过,你们或许会替它添加其他的意思,像是人妖或变性人之类的。”

光听她这么一说,哲朗就知道了这个剧团的特色。他点了点头,看着小健,问道:“能不能说详细一点?”

小健将身体转向哲朗,开口前偷看了相川一眼。

“你就告诉他吧。”她这么一说,小健才一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抬头看哲朗。

“我想应该是今年夏天的事,朋友要我去看金童的表演。戏码好像是叫《圣诞老婆婆》。舞台上摆了银色的圣诞树,非常像这张照片上的树。”

“是哦,《圣诞老婆婆》啊。你经常去看他们的表演吗?”

“我不常去,当时应该是第二次吧。金童并没有常常公演。”

“演员当中有没有这个女人呢?”哲朗指着放在吧台上的照片。

“我不记得每一个演员的长相。她们都化了大浓妆,而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有圣诞树令人印象深刻,所以我还记得。”

或许是那样没错。哲朗向他道声谢,然后收起照片。“金童剧团的办公室在哪里?”哲朗问相川。

她面露苦笑。“金童剧团没有办公室那种气派的玩意儿。只是一群另有正职的人聚集在一起,大家有兴趣演演戏罢了。”

“那联络方式呢?”听到哲朗这么一问,相川将视线从他身上别开,沉默了好一阵子。她垂下的眼睫毛很长。

“告诉你也无妨,但是我不保证你能问到话。”

“这话怎么说?”

“因为团长是个怪人,他完全不接受媒体的采访,也几乎不做宣传,所以如果你说出自由记者的头衔,说不定会吃闭门羹。”

团长有责任要处理复杂的问题,哲朗了解对方谨慎行事的心情。“总之,我去试试看再说。”

“好吧。”相川消失在休息室,两、三分钟后又回来了。她手上拿着一张名片。“背面写了我的名字,你就说是我介绍的。”

“谢谢你。”

名片上写着“金童剧团 团长 嵯峨正道”。住家似乎兼办公室,位于市田谷区赤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