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11页)

“他说你们是马克的朋友,说他在警方询问和葬礼的时候都看见了你们。”

雨果笑了:“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就是他眼中的友情吗?”

科迪莉亚问道:“你们都参加了?”

“我们都去接受了询问——除了伊莎贝尔,我们觉得她去了也只是个装点,没什么大用。这种事挺无聊的。有一堆毫不相干的医学证据,证明马克的心、肺和消化功能都很好。在我看来,如果他不是把一根皮带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还能活很长很长时间。”

“那么还有葬礼,你们都去了吗?”

“我们去了,就在剑桥火葬场,非常低调。除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只有六个人参加:我们三个,罗纳德·卡伦德,他的那位秘书兼管家,还有位一身黑衣的老保姆。我觉得她是整个过程中最悲伤的。实际上,她看起来就像个老家仆,我甚至怀疑她是女警察化装的。”

“怎么会呢?她看起来像吗?”

“不像,不过你也不像私家侦探嘛。”

“你不知道她是谁吗?”

“不知道,没有人介绍她。那个葬礼的气氛谈不上融洽。我现在还记得,我们相互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罗纳德勋爵摆出一脸悲伤的样子,就像国王在哀悼王储。”

“利明小姐呢?”

“女王陛下。她真该在脸上戴个黑纱面罩。”

“我当时觉得她的痛苦是真切的。”索菲说。

“很难说,谁也说不准。怎么界定痛苦?怎么界定真切?”

突然,戴维·史蒂文斯像只调皮的小狗似的身子一滚,趴在地上说:“我觉得利明小姐看上去很不舒服。附带说一句,那个老太太叫皮尔比姆,反正花圈上写的是这个名字。”

索菲笑着说:“就是那个插着黑框卡片,样子很难看的玫瑰花十字架?我也猜那是她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看了呀,亲爱的。殡仪馆的人从棺材上把那个花圈拿起来放在墙边,我很快地瞄了一眼。那张卡片上写着‘皮尔比姆保姆诚挚致哀’。”

索菲说:“我想起来了,你是看了一眼。她的古板守旧真可爱!可怜的老保姆,那肯定花了她不少钱。”

“马克有没有谈起过这位皮尔比姆保姆?”科迪莉亚问。

他们迅速地相互看了看。伊莎贝尔摇了摇头。索菲说:“没有跟我提过。”

雨果·蒂林回答说:“马克从来没有谈起过她,不过我想我在葬礼之前倒是见过她一次。大约六个星期之前,她到学院来过一次,正好是马克二十一岁生日那天,说想见见他。我当时正在传达室,罗宾斯当时还问我马克在不在学院。她去了马克的宿舍,在那里待了大约一个小时。我看见她走的,可是马克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她,当时没有,后来也没有。”

科迪莉亚心中思忖道:就在那以后不久,他就退学了。这当中有什么联系?这仅仅是个很细小的线索,不过她也必须查一查。

出于某种固执而莫名的好奇心,她问道:“当时还有其他的花吗?”

这一次回答的是索菲:“棺材上有一束花,是从花园里采来的,没有用绳子捆,也没有姓名标签。我想是利明小姐的。因为那根本不是罗纳德勋爵的风格。”

科迪莉亚说:“你们都是他的朋友。请跟我说说他的情况。”

他们相互交换着眼色,好像要确定由谁来说,几个人的尴尬显而易见。索菲·蒂林拽下了几根小草在手上搓揉,她没有抬头便开口了:“马克是个非常内向的人,我不知道我们几个对他的了解有多深。他这个人温文尔雅、沉默寡言,对名利不感兴趣。他很睿智,但并不机灵。他为人非常谦和,关心别人,但从来不向别人诉说自己的心事。他总是很不自信,但是好像并不为此困扰。有关他的情况,我们恐怕只知道这些了。”

伊莎贝尔突然开了口,说话的声音很低,科迪莉亚几乎听不见。“他是个很好的人。”

雨果突然不耐烦了起来,“他是很好,可是他死了。你都听到了吧,关于马克·卡伦德的情况,我们已经没别的可说了。他辍学之后,我们谁也没有再见过他。他离开之前没有找我们商量,自杀之前也没有跟我们谈过。正如我姐姐跟你说的,他是一个非常内向的人。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别挖掘他的隐私。”

“听我说,”科迪莉亚说,“你们接受了警方询问,还去参加了葬礼。如果你们已经不再想念他了,如果你们对他这么漠不关心,又何苦费这个力气呢?”

“索菲去是出于感情,戴维去是因为索菲去了。我去是出于好奇心和对他的尊重。你可不能因为我一脸不正经的样子,就认定我没同情心。”

科迪莉亚寸步不让:“就在他死的那天晚上,有人到农舍里去找过他。有人跟他一起喝过咖啡。我想弄清楚这个人是谁。”

难道是她的幻觉?这个消息好像令他们很惊讶。索菲·蒂林似乎有问题要问,但这时她弟弟突然抢着说:“不是我们当中的人。马克死的那天晚上,我们都在艺术大剧院的第二排观看品特的戏剧。我知道我无法证明这一点,售票处的那个工作人员可能没保留那天晚上的售票纪录,不过我是预先订的票,她有可能还记得我。如果你硬要纠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许可以带你去见几位朋友,一个知道我打算带一帮朋友去看戏;另一个在幕间休息的时候,在酒吧里至少看见了我们当中的几个;我后来还和第三个人探讨过这场演出。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不过我的这些朋友都很乐于提供帮助。这样也更容易让你相信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为什么要说谎呢?五月二十六日晚,我们四个人都在艺术大剧院。”

戴维·史蒂文斯轻声说:“你为什么不叫那个傲慢的老混蛋卡伦德下地狱,让他儿子的灵魂安息,然后再给自己找个简单好破的盗窃案呢?”

“或者谋杀案。”雨果·蒂林补充说。

“给自己找一个简单点的谋杀案吧。”

他们好像心有灵犀似的,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把书本堆在一起,然后掸掉黏在衣服上的碎草。科迪莉亚跟在他们身后穿过庭院,来到学院外面。他们依然一声不吭,径直走向一辆停在前院的雷诺。

科迪莉亚走到他们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伊莎贝尔:“你喜欢品特的戏剧吗?当最后一幕怀亚特·吉尔曼被当地人用枪打倒的时候,你有没有被那可怕的场景吓坏了?”

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科迪莉亚几乎为自己脸红。

那双紫色大眼睛显得很迷茫。“没有,没有!我根本不在乎,我一点儿都不害怕。你知道,我当时跟雨果和其他几个人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