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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格伦先生坐到了椅子上,身子前倾,关注的神情好像一只猫。他开始询问时用的是英语,但由于兴奋,他讲的英文混乱得无法让人理解,最后又直接转回到了法语。

"女士?"格伦问道,那效果仿佛是用手指再轻轻戳她,"然后呢?"

"还有什么可说的?"伊娃无助地说。

"阿特伍德先生拿着钥匙蹑手蹑脚上了楼。然后,"格伦先生清了一下嗓子,"他企图制服你,是吗?"

"是的。"

"这个,当然是违背你意愿的?"

"当然!"

"明白!"格伦先生让她镇静下来,"然后呢,女士?"

"我求他好好地离开房间,不要乱来,因为莫里斯·劳斯爵士就坐在对面的房间里。"

"然后呢?"

"他开始拉开窗帘,看莫里斯爵士是不是在书房里。我关了灯--"

"你关了灯?"

"是的,我肯定!"

格伦先生皱起了眉头:"恕我冒昧,女士。不过要想阻止阿特伍德先生拉开窗帘,关灯可是非常古怪的行为啊?"

"我说了,我不想让莫里斯爵士知道。"

格伦先生沉思了一会儿。"那么女士承认,"他试探性地说,"害怕被发现使得你……我们可不可以说……坚决?"

"不,不,不是!"

黄昏中,长长的客厅里光线暗淡起来。劳斯家族的每一名成员都好像蜡像般或站或坐,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至少是没有让人可以解读的表情。托比仍然在壁炉旁边,此刻他朝向壁炉,自然地伸出手,尽管壁炉并没有生火。

警察局长并没有欺负或是威胁伊娃,他的表情仍然是焦虑的。格伦先生,一个人,并且是一个法国人,仅仅是在竭尽全力地理解这个令他不解的情形。"你害怕阿特伍德这个人?"

"是的,非常怕。"

"但是你仍然没有试图去引起莫里斯爵士的注意,尽管他就在看得见听得着的地方。"

"我说了,我不可以的!"

"举个例子,莫里斯爵士那个时候在干什么?"

"他坐着,"伊娃答道,当时的情景在她的脑海里分外清晰,"他坐在桌子旁边,手里拿着放大镜,在看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是--"

"嗯,女士?"

她本想说:"当时还有一个人和他在一起。"但是,当她考虑到,在劳斯家族成员面前说这个意味着什么,就忍住了。她的脑海中又一次出现了当时的情景。老人嘴里在说些什么,放大镜,身后的背影。"那个东西是鼻烟壶,"她转口说,语气轻轻的,"他正看着。"

"这是在什么时候,女士?"

"我,我不记得了!"

"然后呢?"

"内德凑近我,我挣脱了。我求他不要吵醒仆人。"伊娃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但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询问人的表情稍稍发生了变化。"您不明白吗?我也不想让仆人们知道。接着电话铃声响了。"

"啊!"格伦先生满意地说,"这样说,应该很容易确定时间。"他转过头来,"我想是你,劳斯先生,在凌晨一点给女士打的电话。"

托比点头,但是警察局长的话没有怎么引起他的注意。他随意地对伊娃说:"那么你跟我讲话的时候,"托比说,"那个家伙实际上就在你的房间里?"

"对不起,亲爱的!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些。"

"是的,"嘉妮丝赞同地说,毫无表情地坐在一个矮椅里。"你本来不想的。"

"站在你身边,"托比喃喃自语着,"坐在你身边。也许,甚至……"他做了个手势。"你听起来也还是那么冷静,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好像你半夜刚醒来,除了想我心里什么都没有。"

"请你继续,"格伦先生打断了托比。

"在那之后,"伊娃说,"我命令他出去,他还是不走。他说他不允许我犯错。"

"女士,他是什么意思?"

"他认为我不可以嫁给托比。他认为他可以让人们觉得我和他有什么,尽管不是真的,如果他探出窗户,朝莫里斯爵士大喊,说他在我的卧室里。内德想到这个主意的时候,他完全疯了。他朝窗户走去,我紧跟着。但是,当我们朝外看去……"

她摊出双手。对于金洛斯医生,对于阿里斯蒂德·格伦,对于任何一个对现场气氛敏感的人,这个暂停绝对意味着不幸。

一片小噪音。伊莱娜·劳斯,双手放在胸前,轻轻咳嗽了一下。本杰明·菲利普斯本来一直在仔细地往烟斗里塞烟叶,现在点燃了一根火柴;火柴的磨擦声仿佛火焰燃起前的窃窃私语。嘉妮丝仍然是目无表情,她那无辜的大眼睛好像缓慢地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还是托比说了话。

"你们从窗户朝外看去?"他问道。

伊娃使劲地点着头。

"什么时候?"

"就在那个之后……"

她不需要多说什么。耳语声此起彼伏。好像这些小声的嘀咕,是为了避免中埋伏或是把鬼招来。

"你没有看到--?"伊莱娜首先问道。

"任何人?"嘉妮丝继续道。

"任何东西?"本舅舅喃喃道。

德莫特静静地坐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用拳头撑着下巴,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伊娃。对于这个嘎然而止并不令人信服的故事,德莫特搜肠刮肚地思索着其中的含义。

他的分析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甲状腺亢奋型。富于想象力。易受影响。好心肠并且慷慨大方,可能过分了,以至于自身得不到啥好处。极端忠诚于对她好的人。是的,这个女人有可能是凶手,如果有人充分鼓励。德莫特觉得这是一个具有扰乱性的想法,击透了自己二十年情感基础上建立的坚强信念。

他看着她坐在大大的皮椅上;手指攥紧扶手,然后放开。他观察着细致的五官,嘴唇紧闭,脖子上的神经跳动着。前额上的小小皱纹仿佛在平衡着一个绝望的问题。他看着她那双灰眼睛从托比移到嘉妮丝,然后转到伊莱娜,接着本舅舅,最后又回到托比。

德莫特心里说:这个女人要说谎了。"不!"伊娃大声说;她的身体僵直,好像做出了决定。"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或者任何东西。"

"我们,"托比说,双手向壁炉顶击去。"'我们'什么也没看到!"

格伦先生使了个眼色,让他安静下来。"但是,好像,"他继续道,温和的语气显出某种危险,"女士看到了什么。莫里斯爵士是不是死了?"

"是的!"

"你可以清楚地看到他?"

"是的!"

"那么,女士你怎么知道,"警察局长温文尔雅地说,"他'刚好是在那个时候'被杀的?"

"我不知道,当然了。"伊娃稍停了一下,说。她的灰眼睛直直地盯着格伦先生;胸脯缓慢地上下起伏着:"我是说,我只是假想并且认定了必然是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