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凶手言出必行(第2/3页)

总督察沉思着,摩挲着下颌。

“如你所言,麻烦在于我们不知道他是受害人还是阴谋家。无论哪种情况,我们都不能直接摊牌。如果我们公然入内,挑明身份—哦,他会直接把我们轰出来。那是他的权力。偷偷潜入是唯一的办法,也许这还是出于好意呢。还有三小时才到五点,你先溜进去,查出他在哪个房间,然后在外面像胶水一样牢牢盯住房门。”

有条小路从科伯格广场通往贝维克公寓后方。每座房子都有个开阔的后花园,由一堵六英尺高的墙围住。波拉德看到四号房屋背面所有窗户都被百叶窗遮蔽时,不禁松了口气。他溜进后花园的铁门时遇见了在旁边一座废弃的度假别墅里蹲点的便衣警察波特。

“没人从屋里偷窥,”波特告诉他,“我知道那种百叶窗,就算在屋里也没法透过它窥视外面。赶紧跑到后门的门廊上,这样就算他从窗口打探,也看不到你了。”

后门上方有段突出的拱顶,上头缀着铁质的涡形花纹。波拉德站在拱顶下,唯恐门是从屋里反锁的,那么他的钥匙就派不上用场了。但钥匙成功地开了锁,而且令他惊讶的是,门几乎无声无息地敞开了。

他站在一间阴暗的厨房里。干燥木材散发出的热气像麻袋一样当头罩下。虽然这些古旧的房门十分坚固,但在这毫无生命气息、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任何人活动迹象的房子里,每次脚步声都隐约可闻。他发现自己为了保持安静,落足时脚踝都在微微颤抖,而且他后悔进屋前没有再抽一根烟。探查一楼的顺序很简单:先是后侧的厨房和餐具室,然后是中间的客厅,从客厅可以通往分列两侧的各一个宽敞房间。这四间屋子里都没有家具,只不过其中一间摆了一盆植物。波拉德虽然不信灵媒那一套,但他仍然很不喜欢这些房间的模样。他记得马斯特斯说过,达特利被谋杀的地点潘德拉贡花园十八号名声很差,所以没人愿意住在那儿。这么说吧,眼下这座房子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无论之前的住户是谁,都一定有用小图小画装点房间的嗜好。墙壁上像出疹子似的,用密密麻麻的钉子固定着一行行小钩子。

当他走进房子前方右侧的房间时,听见主楼梯上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那是急促而不安的脚步声。虽然只闻其声,但他知道下楼的人是基廷。波拉德从门上的一条缝隙窥探时,看见基廷穿过客厅,走出前门—兀自轻轻吹着口哨—然后把门锁上。一切重归寂静。

波拉德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也许这是个圈套,基廷费尽周折才得以独自待在房子里,想来不至于这么随随便便就离开。但话说回来,他可能已经布好陷阱,将那些茶杯作为诱饵,他可能已经把所有必要的准备工作都安排妥当了。

警佐决定冒一次险,疾步走上楼梯。他蛰伏了几分钟,没听到前门和前厅里有什么响动,便壮着胆子开始搜查二楼和三楼。每层楼都有五个房间,包括卧室、起居室以及一间老式浴室。每个房间都同样与外界隔绝。过去这里曾住过孩子,因为其中一间屋子里贴着幼儿墙纸。但他揣测孩子们在这里未必会有多开心。那摆放家具的房间依然不见踪影。

肯定是在阁楼上,要不然就是基廷把他们牵着鼻子走,狠狠耍了一把。波拉德忽然清晰地回忆起一小时前他刚来到这座房子面前时目睹的一幕:有个人影,想必是基廷,从阁楼的一扇窗户往外窥探。他在顶楼走廊后侧找到一扇门,门后是一座狭窄而陡峭的楼梯……

阁楼上的格局十分“精巧”。从一个危机暗伏的地方逃脱,来到这被两堵直顶到天花板的木板墙壁隔开的地方,感觉很不一样。阁楼似乎被隔出了四个房间,因为眼前有四扇门。但这里很暗,酷热更加令人窒息。波拉德觉得每个毛孔都被蒸开了。茶杯一定就在此处,但用理智的头脑想想,既然楼下每个房间都空着,为什么要把家具搬到整座房子最顶端来?可阁楼上位于前方的这个房间—假设面对正门方向,就是左边这个房间—应该就是一小时前某人从窗口窥探时所处的房间。

他走到门口,转动门把手。锁上了。这是房子里唯一一扇上锁的门。

波拉德检查了阁楼上另外三扇门,都是开着的。看来这间约十五英尺见方的阁楼小屋就是他的目标。钥匙没有插在锁眼里,所以他试图从锁眼观察屋里的情形。墙壁似乎用灰泥漆过,是脏兮兮的白色;房间中央有张桌子,上面盖着的那块布隐约像是非常黯淡的金色;但除此以外就看不清了。他发觉房门下方透出一丝光线,俯身观察后也只得出了地毯很厚而且是黑色的这一结论。现在他确信屋里没人,却也难以更进一步。他不可能把锁弄开,也无法在基廷回来之前破门而入,否则这场戏就没法唱了……

基廷回来之前还有两小时,在枯燥的等待中,波拉德的麻木感渐渐消散。他把房子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连地下室的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确保没人躲藏。四点十五分时,他听到基廷那与众不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前门砰地关上。只有基廷一个人。

波拉德蹑手蹑脚走上阁楼,躲进后侧右方的房间。透过门缝,那上锁的房间看得一清二楚。基廷的脚步声逐渐登上阁楼的楼梯,基廷的脑袋出现了,而且基廷充满期待的神情透着一股贪婪。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那扇门,迅速闪身入内把门关上,门里的情形只来得及让波拉德惊鸿一瞥。不过他总算看见了那张幽幽闪光的桌布,还有排成一圈的茶杯—黑色的茶杯。基廷没有锁上门,钥匙还插在门外的锁眼中。这位年轻冒险家钻进他那逼仄的密室时只有一个举动:摘下了他的帽子。

四点十五分,四点三十分,波拉德觉得头皮发麻,在热浪的炙烤中神志越发沉重。他把眼睛贴在门上监视了这么久,站得脖颈僵硬,但那个房间里仍旧没有传出声音,也没有任何其他访客到来的迹象。他的手表指针一圈圈转动着:四点四十五分。马斯特斯言犹在耳:“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能力轻松运作一个秘密团伙,但我百分之百确定,你总不能组织一个没有任何成员的团体吧。”现在波拉德那套理论渐渐瓦解了。马斯特斯是对的。万斯·基廷独自端坐在那间密室里,对他的防护可谓密不透风,房子前后都有警员把守。四点五十五分。

***

基廷尖叫起来。紧接着波拉德听见了第一声枪响,此刻他手表的分针不偏不倚指向整点。

尖叫与枪声来得极其突然,爆裂声更是异常沉闷,仿佛一柄凶器撕裂皮肉一般,波拉德几乎没反应过来他到底听见了什么。接着是瓷器滑动继而摔碎的迸裂声,以及砰然巨响。旋即是第二声枪响,不如第一声那么低沉,似乎近在咫尺,震得门上的钥匙一阵哆嗦;虽然枪声的余韵仍在耳边回荡,波拉德却感觉手表的走动声格外吵闹。